-“旧巢倾覆何足惜,自有暖枝栖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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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晃晃的,透过“槐栖居”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照得清晰可见。
藿织彤坐在餐桌前,小口吃着凌骁准备的早餐。
她吃得有些慢,眼神偶尔会飘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骁坐在她对面,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陪着她。
他知道,即将要去做的这件事,对她而言,不仅仅是退掉一套房子那么简单。
那更像是一场仪式,一场与过去那个卑微、挣扎、充满了不安全感的自己,进行的最终告别。
吃完最后一口吐司,藿织彤放下筷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藿织彤.“走吧。”
凌骁点了点头,站起身,极其自然的拿起了她放在椅背上的外套,帮她穿上。
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车子驶向那个曾经熟悉、如今却已感到陌生的小区。
越靠近,藿织彤的心跳就越发平稳,她原本以为会有的波澜,此刻却沉寂得如同深潭。
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单元楼。
电梯上行时,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噪音。
藿织彤看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目光平静。
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藿织彤从随身的小包里翻找钥匙。
指尖在冰凉的金属物中拨弄了几下,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忘了哪一把才是这扇门的钥匙。
还是凌骁眼尖,从一串钥匙里精准的挑出了那把几乎要被遗忘的旧钥匙。
凌骁.“是这把。”
他把钥匙递给她。
藿织彤接过,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一股沉闷的、带着灰尘和许久未通风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室内光线昏暗,家具上蒙着一层薄灰。
一切都还保留着她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却又处处透着一种被时间凝固的死寂。
这里没有“槐栖居”的阳光、花香和生活的暖意,只有回忆褪色后留下的、冰冷而空洞的框架。
藿织彤站在玄关,没有立刻进去。
她的目光扫过客厅,扫过那个曾经江宸可以凭借钥匙自由进出、两人因为她列表里那些没完没了的“妹妹”而争吵过无数次的沙发,扫过她独自吃饭时习惯坐的餐桌一角。
他曾在那里为她剔过几次鱼刺,也曾在无数个夜晚,在她独自等他一个解释或一句回复时,那里只有她一个人食不知味的冰冷碗碟。
那些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记忆碎片,像老旧的默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却没有再激起任何涟漪。
她发现,自己真的放下了。
不是强行遗忘,而是这些东西,连同承载它们的这个空间,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和重量。
凌骁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为她隔绝了外界可能投来的视线,也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去完成这场告别。
藿织彤没有过多停留,她径直走向卧室,从衣柜深处拖出那个最大的行李箱。
她没有细看,只将一些必要的证件、几件有纪念意义但与他无关的旧物,以及一些还能穿的衣服胡乱塞了进去。
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在抽屉角落,她看到了那把她曾经主动配给江宸、如今显得无比讽刺的备用钥匙,她面无表情的将把钥匙扔进了桌角的垃圾袋里。
合上行李箱的盖子,拉上拉链,发出清脆的“刺啦”声,像为一段往事画上了休止符。
她拖着箱子走到门口,再次环顾这个她曾耗费了无数心力和眼泪,允许他凭借一把钥匙来去自由,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彼此的空间。
然后,她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出来,并顺手带上了门。
“砰。”
一声轻响,不重,却无比决绝。
这一次,门后不会再有一个拥有钥匙的他了。
一声轻响,不重,无比决绝。
凌骁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极其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藿织彤.“去物业办退租吧。”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
凌骁.“好。”
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物业工作人员似乎对这类事情早已见怪不怪,公式化的检查了房屋情况,结算了剩余的水电物业费,收回了钥匙。
当藿织彤在退租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感觉到最后一丝与过去的粘连,也被彻底斩断。
走出物业办公室,重新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藿织彤长长的、彻底的舒了一口气。
胸腔中那股盘踞已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滞涩感,终于烟消云散。
她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然后侧过头,对身边的凌骁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毫无阴霾的笑容。
藿织彤.“走吧,我们回家。”
她说的是“槐栖居”。
凌骁看着她脸上那比阳光还要明亮的笑容,心头最后一点因她过往经历而产生的郁气也消散无踪。
他握紧了她的手,唇角扬起,回应了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
凌骁.“好,回家。”
车子载着他们,以及那只装着过往最后一点痕迹的行李箱,平稳的驶离了这个小区,驶向那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充满阳光与花香的归处。
旧巢已倾,而凤凰,终栖暖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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