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脉搏在窗外跳动,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但这切都与陈默无关。他像一叶孤舟,被命运的浪涛拍打到了这处被遗忘的角落——位于老城区边缘,一栋几乎要被爬山虎完全吞噬的破旧公寓楼前。
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的闷热与垃圾箱隐约的酸腐气。陈默攥着手中那张几乎被汗水浸湿的租房广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租金面议,价格惊人低廉”的字样像是一种讽刺,映照着他银行卡里仅剩的三位数存款和邮箱里塞满的求职拒信。
“又一家……”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今天下午,那家他寄予厚望的公司最终回复了冰冷的拒绝邮件。毕业即失业的魔咒,如同紧箍咒般勒得他喘不过气。父亲早逝留下的债务,母亲在乡下勉强维生的期盼,像两座大山压在他年轻的脊梁上。他需要一個棲身之所,立刻,馬上,無論多麼簡陋。
中介是个眼神闪烁的年轻人,语速快得像要赶赴下一场约会。“哥们儿,实话跟你说,这房子……有点历史。但价格,你懂的,绝对是白菜价中的白菜价!前几任租客都……嗯,没住太久,可能不太适应这种老房子的氛围。”他含糊其辞,用钥匙打开那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单元门。
“吱呀——”
门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年霉味、灰尘和某种奇异、冰冷的香烛气息的气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暑热,却让陈默从心底打了个寒颤。中介站在门口,似乎不愿多踏进一步,只是快速用手电筒扫过客厅:“看,空间够大!老家具都留着,虽然旧了点……水电可能有点小毛病,自己鼓捣一下就好。怎么样?”
陈默的目光扫过昏暗的室内。惨白的月光透过肮脏的窗户,勉强照亮积满灰尘的沙发、歪斜的茶几,以及墙壁上几块深色的、形状可疑的水渍。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衰败感。但比起他之前住的那个终年不见阳光、潮湿闷热的地下室,这里至少……像个正常的房间。
“就这里吧。”他几乎没怎么犹豫。贫穷已经剥夺了他挑剔的权利。生存面前,诡异的气氛显得无足轻重。
中介如释重负,飞快地办好手续,留下钥匙,逃离般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寂静如同厚重的毯子,瞬间将陈默包裹。他独自站在客厅中央,听着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间公寓的“不同寻常”。它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能吸收一切声音。
疲惫和饥饿最终战胜了不安。他拖着行李箱走进卧室。卧室比客厅更显空旷,只有一张铁架床和一个巨大的、几乎顶到天花板的实木衣柜。衣柜的颜色是暗沉的紫檀色,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的花纹。陈默走近细看,那些花纹并非寻常的吉祥图案,而是扭曲的、纠缠的线条,隐约构成某种难以名状的生物或符号,看久了竟让人产生轻微的眩晕感和心理上的不适。
“真是……奇怪的品味。”他喃喃道,移开视线。饥饿感灼烧着他的胃袋。他转身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办法弄点吃的,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衣柜侧面与墙壁之间,有一道极不显眼的阴影缝隙。
鬼使神差地,他走了过去。伸手一摸,缝隙后面是冰凉的木板,而非墙壁。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涌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住沉重的衣柜,奋力向外推去。
“嘎——吱——吱——”
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惊心动魄。衣柜比想象中更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挪开一道狭窄的缝隙。灰尘簌簌落下,在空气中飞舞。缝隙后面,果然隐藏着一道低矮的暗门。
门是普通的木料,但油漆剥落严重,露出底下灰败的木纹。老式的黄铜门把手上覆盖着厚厚的铜绿,似乎多年未曾被人触碰。而最让陈默心跳加速的是,在暗门底部的缝隙里,赫然夹着一小角泛黄的纸张。
他蹲下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烛味似乎更浓了些。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那角纸,缓缓地将其抽了出来。
是一张便签纸,纸质脆黄,边缘卷曲,显然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上面的字迹是一种娟秀中透着急促的钢笔字,墨水已有些晕染:
「千万别开灯,用手电筒照镜子。」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日期。这短短的九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了陈默。是恶作剧?还是某种警告?为何不能开灯?镜子又是指什么?是这暗门后的镜子吗?无数疑问瞬间塞满他的脑海。
他注意到,“千万别开灯”几个字笔划格外深重,仿佛书写者在极度的恐惧或紧急情况下用力刻写而成,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这绝不像是一个轻松的玩笑。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忽视这张纸条,把衣柜推回原位。但一种更深层、更隐秘的好奇心,混合着这些天来积累的压抑和一种对未知命运的莫名预感,让他无法轻易放下。他将纸条揉成一团,又展开,反复摩挲着那粗糙的纸面,最终将其仔细抚平,折好,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那冰冷的触感,仿佛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整个晚上,陈默都心神不宁。他草草吃了点随身带来的干粮,试图整理行李,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巨大的衣柜和它后面的秘密。窗外的风声变得像是低语,老地板的每一次轻微响动都让他心惊肉跳。那张纸条上的字句,如同咒语般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他早早躺上床,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似乎能感觉到,那扇暗门之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他,一种冰冷的、无形的吸引力从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一栋现代化公寓里,另一个男人正从噩梦中惊醒。
林渊猛地坐起,额头上布满冷汗,心脏狂跳不止。梦中,他又看到了那面镜子,那个穿着旧式白裙、身影模糊的女人,还有……一张陌生的、充满惊恐的年轻男子的脸。那双眼睛里的无助和绝望,如此真实。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了。作为一位小有名气、却因坚持调查某些“超自然”悬案而备受争议的自由撰稿人,林渊对这类梦境通常抱有职业性的警惕。但这次的梦,感觉格外不同,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略显苍白但轮廓分明的脸。他习惯性地开始记录梦的细节:“……老式公寓,巨大的雕花衣柜,暗门……一张警告纸条……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似乎被卷入……”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眉头紧锁。这些元素碎片化的组合,让他想起多年前一桩被警方草草结案、却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旧案——发生在城西一栋老公寓里的系列失踪事件,据说都与一面诡异的镜子有关。
“会是那里吗?”他喃喃自语,一种混合着职业兴奋感和隐隐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决定天亮后就去查证。
而在那间阴森的老公寓里,陈默终于在午夜时分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着起了床。恐惧和好奇心像两条绞索,将他拉向那个衣柜。他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苍白的光柱刺破黑暗。他再次推开衣柜,暗门无声地伫立着。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那冰凉锈蚀的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一股更阴寒、更陈腐的气息涌出。手电光柱探入,照亮了狭小空间内唯一的东西——一面镶嵌在诡异雕花木框中的、布满灰尘的等身镜。
镜面先是映出他自己惊恐苍白的脸。但下一秒,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