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蜷缩在客厅的角落，用厚重的毛毯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无处不在的窥视感。门窗依旧如同铜墙铁壁，手机彻底变成了一块无用的砖头。白天，公寓里寂静得可怕；一到夜晚，各种细微的声响便如潮水般涌来——墙壁里的抓挠声，天花板上的弹珠声，以及……那总是萦绕在镜子方向的、若有似无的叹息。他不敢再去看任何能反光的东西，甚至连厨房的不锈钢水龙头都让他心惊胆战。恐惧和失眠正在迅速消耗他的精神和体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断裂。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被遗忘在现代社会的工具发出了声音——固定电话。
刺耳的铃声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开，吓得陈默几乎跳起来。这部老式座机从他入住起就存在，他以为它早就停机了。谁会打这个电话？房东？中介？还是……“它”？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接一声，仿佛他不接就永不停止。在一种混合着绝望和微弱希望的心情驱使下，陈默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听筒。
“……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请问是陈默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清晰，带着一种冷静力量的男声。这种正常的、属于人类世界的声音，几乎让陈默哭出来。
“是…是我！你是谁？救救我！我被困在……”
“我知道你被困住了。”对方打断了他近乎崩溃的哭诉，语气平稳得近乎专业，“我叫林渊。你现在是否处于一个无法通过常规方式离开的封闭空间内？并且，遭遇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尤其是与镜子相关？”
陈默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比面对镜中女人时更甚。“你…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研究者，专注于……非正常空间现象。”林渊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我尝试联系房东，他以极低的价格和含糊其辞的态度将公寓租给了你，这符合一些特定案例的特征。更重要的是，我通过自己的渠道，定位到你那里。”
“定位？什么渠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下定决心。“陈先生，接下来的话可能听起来很荒谬，但请你相信，这关乎你的生存。在过去的一周里，我反复做一个相同的梦。我梦见一栋老式公寓楼，三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被黑布覆盖的落地镜。然后……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年轻男性，在房间里惊恐地奔跑，试图打开打不开的门窗。那个感觉，非常真实，真实得令人窒息。”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林渊描述的，正是他的公寓，那面镜子，以及他这几天的经历！
“你…你在梦里看到了我？”
“看不清面容，但我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和恐惧。”林渊的声音低沉下来，“起初我以为只是噩梦，但它的重复性和细节的真实性让我无法忽视。我开始查阅资料，进行交叉比对，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你所在的这栋公寓。这不是偶然，陈先生。你被‘选中’了，而我，似乎也被某种力量‘连接’到了你的处境。”
陈默感到一阵眩晕。他不仅被困在一个闹鬼的公寓里，现在还有一个陌生人在梦里窥视他的恐惧？这到底是救星，还是另一个层面的恐怖？
“你为什么要帮我？”陈默警惕地问。
“因为我认为这种现象背后有规律可循，有因果存在。而了解它，阻止它，是我的目标。”林渊的回答干脆利落，“你现在需要保持冷静。根据我的研究，在这种‘封闭型异变空间’里，情绪是重要的催化剂。恐惧会滋养它。告诉我，除了困住你，它——或者说镜子里的东西，有没有表现出特定的行为模式？有没有尝试和你‘交流’？”
林渊的专业口吻像一根救命稻草，让近乎溺毙的陈默本能地抓住。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讲述镜中女人的出现，那句“换我了”，以及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和越来越清晰的异响。
林渊静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引导陈默回忆细节。最后，他说：“‘换我了’……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不仅仅是骚扰，这是一个‘程序’或者‘仪式’的宣告。陈先生，你不是第一个，很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们必须弄清楚‘换’的是什么，以及如何中断这个过程。”
就在这时，陈默手中的电话听筒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电流杂音，盖过了林渊的声音，杂音中似乎还夹杂着那个女人阴冷的轻笑。
“喂？林渊？你听得见吗？”陈默惊恐地大喊。
杂音持续了几秒，然后通讯骤然中断，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陈默握着听筒，僵在原地。刚刚建立起来的、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断了。但这一次，与之前彻底的绝望不同，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有对通讯中断的恐惧，但也有了一线微弱的希望。
他不是一个人了。
在城市的另一端，林渊放下手机，眉头紧锁。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陈默公寓的建筑图纸和旁边打开的、记载着类似案例的文档，眼神锐利。他刚才没有告诉陈默全部——在他的梦里，他不仅能感受到陈默的恐惧，偶尔，在镜子的方向，他还能感受到另一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似乎也……发现了他。
这场斗争，比他预想的更加危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