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从楼梯下方传来的、沉闷的拖动声，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走廊里凝固的空气。林渊和陈默瞬间僵住，所有的动作和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了。手电光柱死死地钉在向下延伸的楼梯入口，仿佛要将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灼穿一个洞。
然而，声音之后，万籁俱寂。只有那股从下方涌上的、带着霉味和尘土的冷风，持续不断地拂过他们的面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下面……有东西。”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林渊没有回答，但他的指关节因为紧握手电而发白。他死死盯着楼梯下方，全身肌肉紧绷，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或撤退的猎豹。几分钟在极度的寂静中缓慢爬过，下方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不能……不能就这么下去。”陈默再次开口，这次语气坚定了些，“下面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这一次，林渊没有反驳。箭头指引他们来到了这里，揭示了公寓存在更深层空间的可能性，但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以及这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入口，确实超出了“探索”的范畴，更像是一个直白的警告。鲁莽地深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先退回去。”林渊终于做出了决定，声音沙哑，“我们需要更了解这栋房子的‘脾气’。”
两人缓缓后退，视线却不敢离开楼梯入口分毫，直到退至走廊中段，才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很快又被新的发现堵在了胸口。他们原本打算退回客厅，重新规划。可当陈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走廊一侧墙壁上挂着的一面装饰用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金属镜框时，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刚才……镜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一把抓住林渊的胳膊，声音紧绷。
林渊立刻将手电光扫向镜面。由于氧化和污渍，镜面影像本就模糊不清，在手电光的晃动下更是扭曲。镜中映照出他们两人苍白而紧张的脸，以及身后空洞的走廊。
“什么都没有，你看花眼了。”林渊皱眉，以为陈默是惊吓过度。
“不！不是现在！”陈默急切地解释，“刚才走过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里面好像不止我们两个……有一个……很高很扭曲的影子，就在我们身后，一闪就没了！”
他的话让林渊脊背一凉，猛地回头用手电照射身后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他们自己被拉长的、摇曳晃动的影子。
一种微妙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不安开始滋生。异常，似乎并不只存在于那间暗室，也不仅仅局限于那个向下的楼梯口。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想法，当他们继续向客厅方向走去时，经过一扇虚掩着的、通往一个小型废弃储藏室的房门时，一股突兀的寒意如同无形的墙壁般挡在面前。这里的温度明显低于走廊其他部分，至少低了五六度，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温度……”陈默抱紧了胳膊。
林渊伸手推开门，手电光探入。储藏室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杂物，并无异状。但那股低温却真实存在，范围不大，仅仅局限于门口这一小片区域，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冷点”。他退出来，温度恢复正常，再踏进去，寒意再次包裹上来。
没有原因，没有源头，就像一个故障的空调出风口，但更诡异，更不可理解。两人带着满腹的疑窦和加剧的不安，终于回到了相对“熟悉”的客厅。然而，这最后一块被视为“安全区”的领地，似乎也正在悄然失守。
陈默习惯性地想将刚才放在茶几上的半瓶水拿起来喝一口，缓解干渴的喉咙，却抓了个空。他愣了一下，低头寻找，发现那瓶水不知何时被挪到了茶几靠近沙发的另一角。
“林渊，你动过这瓶水吗？”他抬起头，语气有些不对劲。
林渊正检查着窗户的封锁情况，头也不回：“没有。怎么了？”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心正在慢慢下沉。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将水放在了茶几中央偏左的位置，绝不可能记错。这种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物品移位，比直接看见一个鬼影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它暗示着，某种无形的存在，在他们离开后，曾在这客厅里“活动”过。
紧接着，林渊也发现了异常。他固定在背包侧袋的一支备用笔不见了。他翻遍了背包，最后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上找到了它。笔帽甚至没有盖紧，仿佛是被不小心碰落，然后滚到了那里。
“它……它在到处活动。”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不再只是那间暗室了。是整个公寓。”
林渊沉默着，脸色铁青。他走到客厅中央，关闭了手电。黑暗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他猛地打开手电，光柱扫过房间——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似乎都还在原位。但那种被窥视、被触碰的感觉，却如同蛛网般粘附在空气里，无处不在。
压力在无声中累积。这不是一次性的、剧烈的冲击，而是持续不断的、低强度的骚扰。就像滴水穿石，一点点侵蚀着他们的神经和勇气。公寓不再仅仅是一个发生灵异事件的场所，它本身仿佛活了过来，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友善的、监视并玩弄着他们的生命体。他们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无处可逃，而“牢笼”的恶意，正从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缓缓渗出。两人背靠背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不敢再分开，也不敢再轻易探索任何房间。手电光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扫动，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我们必须系统性地记录这些异常。”陈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温度异常点、物品移位、视觉幻象……把它们标记下来，也许能找到规律。”
林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他熟悉的思路，用逻辑和观察来对抗未知。然而，这个想法本身，就透着一股绝望——他们似乎在试图理解一个疯子的思维逻辑。
就在这时，陈默放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因为接收到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送通知而亮了起来。黑色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块模糊的镜子。
就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刹那，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了。
在手机屏幕那狭小、略带弧形的反光中，映照出他身后那面空白的墙壁。而在墙壁前，一个模糊、扭曲、如同水中倒影般不稳定的黑色人形轮廓，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离他的后背，不到半米的距离。
没有面孔，没有细节，只有一个纯粹的、扭曲的黑暗轮廓。
它就在那里。一直都在。
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猛地回头——
墙壁上空空如也。
几乎在同时，林渊也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一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传来一阵短暂的、针刺般的冰凉触感，转瞬即逝，却清晰无比。
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着，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公寓那幽深的走廊，投向了那个箭头指引的方向，投向了那截通往未知的楼梯。
或许，那下面的空间，并不是最危险的。
或许，真正的危险，早已弥漫在他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潜伏在他们身边的每一寸阴影中。
林渊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它……是不是离我们……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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