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2)

　　医院，充斥着难闻的消毒水气味。二楼妇科门口人满为患，“男士止步”的公告牌立在门口，两侧移门大剌剌敞着，里边乌泱泱的一片，年龄各异，都似在等候宣判。

　　门外的男人们扎成三三两两的几团，聊些有的没的，打发枯燥而漫长的时间。余洛织一人倚在扶梯一侧的角落，冷眼瞧着那边嬉笑攀谈的陌生人。

　　沉寂的眼中掠过一丝艳羡。

　　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和朋友坐下来好好说说话，或是喝盏茶。印象里，他一直都是孤独的。

　　罗兰已经进诊室有十分钟了，他不时看表，脸色难掩那份不安。虽然他和“Air”那群孩子有什么直接的、间接的血缘关系，但他给了他们一个家，让他们有了住的地方，有了家的温度。

　　现在罗兰又出了这种事，他心里比谁都急，在救她的那天起，他就发誓要好好保护好她，帮她找到亲生父母，最后把她完好无损地交给他们。

　　可现在…

　　人开始多起来了，洛织往一旁的柱子上靠过去点，让出一条道。黑压压攒动着的人头中，他一眼便瞅准了那个丫头。

　　罗兰虽不是长相很惊艳的那种，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气息，没有这座城市的烟火气，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想好好保护这最后的净土。

　　他朝她招招手。

　　她看见了，便把头低下去，咬唇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一声“洛哥”。手上捏着没理好的各种单据，乱，再加上不知道被她捏了多久了，已经成皱巴巴的了。

　　她迟疑了下，还是把单据递到他眼前:“这是医生开的，我，看不懂…”

　　洛织接过，挨张过目，都是些术前检查的工作，抽血化验什么的，“走吧，我们先去抽血。”

　　“嗯…”

她怯怯点头，却走得很慢，心不住敲着鼓。

　　洛织走上扶梯的时候，发觉身边没人，回头一看，这丫头还愣在扶梯口。

　　“走啊——”

　　她望了他好一会儿，脚尖时而抬起时而落下，直到与她擦肩而过的几人很不满地瞪她、骂了几句，她才回过神来，目光往前一看，洛织已经在一楼的扶梯边上等着了。

　　抽血，B超，等化验结果，跑上跑下的，也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医生说，她的孕周小，身体指标都属良好，可以做人流。

　　洛织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门外，洛织定定望着那块悬在红灯上的“禁止喧哗”问她:“害怕吗？”

　　“怕。”

　　他微微扯起嘴角，笑得有点无奈:“怕就对了，你也不是小孩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放过的不止是你自己，也是这个没有出生的小生命。”

　　就像那两人，生而不养，只徒一时爽。

　　她目光侧过来一些，“洛哥？”

　　少年漆黑的眼底落了明显的一层霜，仿佛焗了油，明亮，却也晦暗。

　　那微微的光倏尔沉降了，被收回，洛织回眸，吸了吸鼻，声音微哑:“等结束了就重新开始吧，什么也别想，有我。”

　　罗兰听了，鼻尖泛出的酸楚一直延到了心上，她隐忍着攥紧了掌心，指甲嵌进了肉里，疼。

　　那一刻，她明白，她亏欠的不止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