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变安静了。
很安静。
仿佛有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正悄咪咪地在滋长,一点一点涌上来。
迟曜更愿意相信那是他施加在自己身上后而产生的反作用力,才使得浑身的肌肉有了膨胀的力量感。
迟曜试图抬动胳膊。——肌肉的主动性或许能打破僵局。
掌心便不自觉地触及洛织细纱般的皮肤,像触电了一样,他似乎微微颤了一下,“你打算……”
“保持这样到什么时候。”
少年粗粝的声线忽然变得有多暧昧,和着他嘴角微微扬的弧度。
洛织这才意识到目前两人保持着非同寻常的距离,愣了一秒,然后从迟曜身上打了个滚,下去了。
连带着被子一起卷了进去,迟曜侧目看他的时候就剩下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丝儿。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迟曜提醒自己的时候,心脏“嘭”地剧烈跳了一下,在这种分外安静的环境。
洛织在被子里蜷起身子,拳头不禁抵上胸口,试图来证实一些奇怪的猜测。
风平浪静。
心脏似乎也恢复了正常的运作,他才放心了。
总之,他的世界,眼里灰白的世界,正在慢慢有了起色。
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迟曜当晚做了个梦,他以为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
梦里有好多人,小孩、老人都有,熟悉的、陌生的声音也都有,交错在一起,盘旋着。
“他看起来好凶,妈妈。”
“我们都不喜欢他。”
“那孩子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就成这样嘞……”
白色。
类似死亡的颜色,他很爱。或许,从小跟着母亲跑医院,看惯了,生命里便充斥了这样的颜色。
“你的孩子只是虹膜组织里的黑色素缺失而引起的一种罕见眼疾。”坐在办公桌后的医生身上着的白大褂使他与周围的白色融于一体。
几次来医院,换了三个医生,得到的结果都是同一个。
母亲因为听到了“眼疾”中的“疾”便认定自家孩子有缺陷,但事实来看,他确实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
“不、不会的。”
“您先听我说,女士。虹膜异色正常情况下不会影响到孩子的视力,……”
那时候,大家都认为,“他就跟个外星人一样!”、“猫,他好像猫。”
就是如此。
迟曜从小活在被别人的定义里,或嘲讽,或艳羡,两个极端。
只因他的眼睛,一侧浅棕,一侧浅灰,像一幅上帝上了一半颜色,水彩笔却突然没了墨水而罢工的作品。
所以,他高高挂起,作出一副漠视的态度,那样子的话,大家也就不会在意那双轻轻眯起来的眸到底藏了什么。
而这样的他,这样不完美的他被人发现了,也听到了与过去那些声音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定很漂亮。”
他那些喜出望外的心情如同沸水里的气泡劈劈啪地往外冒。
随之而来的。
似乎还有一种微妙的、神奇的生理反应,——能让心雀跃一阵的反应。
……
洛织以为他能和正常人一样了,但现实在给了其一颗糖后又甩给他一巴掌。
候车大厅,一道嘹亮的嗓门魔音穿脑地响起:“洛哥、曜哥!”
两人一齐朝那方向看过去的时候,何阳差不多跑到他们跟前了。
何阳挥起胳膊揽过洛织的肩头笑嘻嘻道:“好你这家伙,一个人跑出去玩儿了,也不拉上我们,够不够意思,嗯?”
洛织稳住身形,“想……透个气……”
刚说完,迟曜从旁走来,二话不说先扯掉了何阳的手。
接着,嘴角勾了下,“他为了逃避补课,放心,有我在,回去后加大剂量的伺候,呵。”
洛织:“……”
时间忽然静止了样。
何阳的爸妈还在那头和迟寒山寒暄着,“…看到你群里发的了,拍照技术真不错,呵呵。”
“随便拍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