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个陌生的男人打来的,他用一种医生惯用的宣布死期的语气说了医院地址和病房,洛织第一反应,她出事了。
市一医院,急诊二楼特护区,庄行知刚把洛秀秀安顿下来。
“回去吧,我没事。”洛秀秀坐在床上,身上盖了条被子,庄行知正把一个枕头往她背后塞,让她靠着舒服些。
庄行知来来回回,一头细密的汗,“我等他来了就走。”
他?洛秀秀一愣,“你告诉他了?告诉他我在医院?”
“嗯。”
洛秀秀皱眉,“告诉他做什么,他有自己的生活,他很忙……”
“忙什么!”
“……”看着忽然把嗓门提高一度的男人,她噎住了。
面前这个人,向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对谁都轻声细语,但一提到她那儿子,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她有些害怕。
庄行知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扯出一个微笑来,看她道:“他再忙,也要把家里的事放第一。”
“不然你生他干嘛,呵……”
也许是出于无意,可这话在洛秀秀看来就是一种指责,对她的指责。
她低着头,“你不懂……”
她因为一己私欲而生下孩子本身就是一种不该犯的错。
庄行知是不懂,也不想了解她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你真当你是无敌的?坚不可摧的?”
“那天要不是我来你家找你,你可能……”
视线不经意的落到她布满划痕的手腕上,庄行知欲言又止,他心如刀绞。
洛秀秀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
……
洛织急匆匆赶到病房的时候,恰好撞见她和一个男人眉来眼去,心头的那份予她的担忧迅速退去了。
把包脱了一扔,正好砸到床尾,洛秀秀忙看过来,脸上还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红润,目光凌乱,“来了……”
洛织板着张脸‘嗯’了声,然后拉来床头柜的板凳一屁股坐下来,腿也跟着翘起来,睨她道,“什么病?”
洛秀秀还没开口,庄行知抢先说:“你这是关心人的样子?”
“……”
洛织带着冷意的目光移到那站在母亲床头的男人身上。
背头,白衬衫,衫摆束进藏青色修身牛仔裤里,袖口挽了几层,露出一截黝黑的小臂,本该儒雅的脸上此刻却不甘示弱的瞪着他。
洛织如果有爸爸的话,恐怕会经常看到这样的神情。
可惜他没有爹,只有一个乱搞的妈,所以他根本不用把男人当回事,温和的看向洛秀秀,笑眯眯问她:“哦,新的…猎物?”
若放在过去,她会犹豫好久,最后用‘朋友’这种骗小孩的关系代词搪塞过去,但现在他长大了,花花绿绿的世界也见了,自然是骗不过他的。
陷进被角的拳头不自觉又攥紧了一分,她咬着唇,摇了摇头。想了很久,还是没那勇气和他说实话。
庄行知让步,“既然你来了,那我走了,多陪陪她。”
“不。”
洛织拒绝道,“你们过你们的生活,我过我的,最后陪她到最后的又不会是我,我只是履行一个儿子的义务来看看她。”
“……”庄行知愣住了,此刻面前的少年早已不是她口中那个‘叛逆’、‘不懂事’、‘还小’的孩子,他说得没错。
气氛似乎有点尴尬。
洛织站起来,“该走的人是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就去拿书包,打算先行一步,洛秀秀挽留般叫住他:“阿织!”
洛织以为她要对自己今天失礼的行为而责骂他,作好了心理准备,坦然回头接受她责骂的洗礼,可没想到。
“去给我买碗粥吧,我饿了。”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