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四的午后,京城飘着细雪。苏宅的暖阁里,炭盆烧得正旺,红亮的炭火不时迸出几点火星。梅长苏裹着狐裘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盏参茶。窗外,庭生和飞流正在院中追逐嬉戏,飞流轻盈地跃上梅树枝头,震落一树积雪,惹得庭生在树下又急又笑,一边跳脚躲避着落下的雪,一边朝着飞流大喊。
“你们当心,别着凉。”梅长苏无奈地摇头,眼中却满是宠溺。
暖阁中央,萧景琰正襟危坐,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几。一袭靛青色常服衬得他越发挺拔如松。霓凰郡主坐在梅长苏身侧,时不时为他添茶,眼中柔情似水。蒙挚正大口吃着桌上的点心,而蔺晨则懒散地倚在凭几上,手中把玩着一把玉骨折扇。
“你们看,”蔺晨突然坐直身子,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地图,兴奋地铺在案上,“我规划了三条路线:先去琅琊山赏梅,那里的红梅开得正好;再到江左看桃花,三月里漫山遍野都是;最后去南海观潮,那浪涛拍岸的景象,保管让你们叹为观止。”
梅长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向往。他转头看向霓凰,轻声道:“还记得那年春天,我们说好要一起去踏青赏花吗?”
霓凰的眼眶微微发红,她握住梅长苏的手:“记得。那时你说要带我去看江南最美的桃花,结果...”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展颜一笑,“现在终于可以补上了。”
萧景琰看着二人紧握的手,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你们就先行一步,去好好领略一番那大好风光。等如兰生产之后,我们再去与你们汇合。”
“产期将近了吧?”梅长苏关切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宫中可都准备妥当了?”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听说朝中那些老顽固还在为选妃之事耿耿于怀?前几日蔡荃还跟我抱怨,说那几个老头子天天上折子。”
蒙挚嘴里塞满点心,含糊不清地插嘴:“天天都是那几句,我都听腻了。什么为社稷计、为皇嗣忧,翻来覆去就那么点说辞。”
萧景琰冷哼一声,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难道我还要看他们脸色行事?”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但很快又柔和下来,“太医院已经安排好了得力的太医,稳婆也都是精挑细选的。母妃还亲自过问了各项事宜,宫里负责巡视的也都是信得过的亲兵,不会有问题的。”
梅长苏点点头:“生个皇子还好,若是个公主,估计正遂了老顽固的意,更积极上奏了。不过陛下也不受制于他们,随他们去吧。”他轻啜一口茶,“他们如今也只能拿这个说事,等你跟如兰生多几个,也就堵上他们嘴了。”说着,他又转头问蔺晨,“你不是会看吗?说说,是男是女?”
蔺晨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我是大夫,又不是神婆!不过…”他故意拖长语调,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这胎肯定是皇子!”
霓凰挑了挑眉,眼中带着疑惑:“真能看出?”
蔺晨傲娇地一笑,折扇在手中耍了个漂亮的花:“这点本事,还是有的!陛下,赏钱准备好哟!”
萧景琰笑着说:“阁主放心,少不了你的,第一胎,儿子女儿我都觉得好,小殊,到时候,你可得当孩子的干爹,好好教导。”
梅长苏笑道:“这是打算赖上我了?”
“你教的,我放心。”萧景琰认真地说道。
霓凰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最沉稳的靖王殿下,反倒最先当上父亲。记得小时候玩过家家,总是林殊哥哥当爹,景琰哥哥最不耐烦带孩子。”
蔺晨促狭地眨眨眼,折扇唰地一声展开:“郡主若想,现在也来得及啊。我认识几位妇科圣手,保管...”
“蔺晨!”梅长苏一个眼刀飞过去,耳尖却悄悄红了。蔺晨立刻做了个封嘴的手势,却还是忍不住偷笑。
萧景琰忍俊不禁,连日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蔺晨说得在理,你们也该抓紧了,正好和我的孩儿作伴。”
“景琰,”梅长苏挑眉,故意拖长了声调,“你倒是越发随性了,当年那个不苟言笑的靖王去哪了?我记得有人可是连玩笑都不会开的。”
霓凰接话道,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林殊哥哥,这还用问?自然是被咱们皇后娘娘带偏了。这就叫近朱者赤,妇唱夫随。如兰妹妹那活泼性子,任是谁都会被感染的。”
萧景琰不以为忤,反而笑得开怀:“说你们呢,别转移话题。”他转向霓凰,“对了,如兰还跟你提过女学堂的事吧?她为这事可上心了。”
“可不是,”霓凰眼中闪过赞赏,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如兰妹妹越发有贤后的风范。她说女子也该读书明理,不限制招生条件,请女先生教授纺织刺绣医术算术,还要请夏冬教她们防身之术。”说到这里,霓凰的声音激动起来,“这女学堂若能办成,必是造福天下女子的大善举。”
梅长苏轻叹一声,目光悠远:“世间女子多受桎梏。我母亲生前常说,若女子也能科举入仕,她定要考个状元回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如兰能有此心,实属难得。”
“那你们多帮着参谋参谋,”萧景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她临产在即,我这心里总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
霓凰温声安慰,语气坚定:“放心,你定会是个好父亲。记得小时候我们养的那窝兔子吗?就属你最细心,天天去割最新鲜的草来喂它们。”
萧景琰展颜一笑,眉间的阴霾散去:“今年除夕,如兰不便出宫,你们都来宫里过年吧,一起热闹热闹。”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权当为你们践行。”
“好!”梅长苏欣然应允,眼中闪着温暖的光。
蒙挚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太好了!小殊,今年终于可以痛饮一番了!”
“蒙大哥说得是,”梅长苏笑道,“定要不醉不归。蔺晨,把你珍藏的梨花白都拿出来。”
蔺晨折扇轻摇,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苏兄若是能饮,便是将我那地窖搬空也无妨。只是”,他故意拖长声调,“可别三杯下肚,就…”
“无妨!”蒙挚豪迈地一挥手,声若洪钟,“小殊若是不胜酒力,不是还有我们吗?保管让蔺公子那些佳酿一滴不剩!”
话音未落,众人已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