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划,一圈一点,黑色的墨迹和泛黄的纸张在秦梓沐眼里越来越怪异,渐渐扭曲,变成一个又一个幻想中的画面,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身中“情殇”之毒了。
一股燥热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越运转内力压制越是反扑得厉害,情欲好像无休止地上涨,要把秦梓沐整个人都撑破,她顿时觉得双手在不由自主地靠近自己的衣衫,想要释放出燥热不安的躯体。
强大的意志力让她保留着一丝神志,她一头扎进浴桶里,借着冷水勉强压制住那股欲火,不让它在经脉里乱窜。
稍微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她用银针封闭了自己的部分感知,默念《见性经》——她给上官云开读过许多遍这《见性经》,自然记得——缓缓驱散自己心中的欲念。这《见性经》能让人看清自己的本性,暂时驱散本性中的邪念,同时也是见性禅师的成名绝技,靠着这一门武功,见性禅师斩断了心中恶念,在他被暴戾之气侵蚀之际悟道超脱,成就了一代高僧之名。
那些她在春暖花开之时偷偷幻想过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苏醒,冲击着她最后的神志,若不是封闭了自己的部分感知,她连端坐在冷水中都做不到,早就神志溃散,不知道在做什么事情了。
她自小在五竹寺生活,深受大乘佛法熏陶,性情最是温和,但由于基本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有些执念在她心中萌芽,比如杀念和情欲。杀念只对于那些滥杀无辜,让人家破人亡的恶贼,她自己已然失去了父母,知道没有父母陪伴的痛苦,是以决不允许有人随意杀人,让别人失去亲朋,对于这样的滥杀无辜者她从不心慈手软,此为她的杀念。
至于情欲,则是因为上官云开,她在下山之前见过的一般都是和尚,和尚一心向佛,看不到半点情欲,她也清心寡欲,没有那方面的念想。直到她那次在曲云峰见到了和他年纪相仿的上官云开,那个穿着麻衣的少年眼神清澈,背负凶剑云弑,却能压制住那般霸道的暴戾之气,保留着理智,对抗邪念,如此坚韧不拔的心性让她颇为欣赏。
她在五竹寺的古经中见过关于暴戾之气的记载,那是邪气之中的帝王,甚至碾压当年白怨前辈身上的怨气,暴戾之气所到之处,多少人被侵蚀,多少人因为心魔控制不能自已,曲云峰,龙沙门及各大门派中的暴戾之气害得多少人自相残杀,这些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那红眼的着魔之人简直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上一代云弑主人杨苍带着云弑在山中潜修多年,最终被暴戾之气侵蚀而死,偏偏云弑极为坚硬,那些想要毁了这一凶器的高人都以失败告终,身死道消。云弑的暴戾之气唯有靠强大的内力和有乐的心性方能压制,上官云开靠着惊人的毅力将其带在身边而很少受其影响,已经是奇迹,不过暴戾之气也让他变得有些凶戾。
这样一个强大到足以压制云弑的男子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她不愿看着上官云开一个人受苦,穷尽所学帮他,时日一长,那个男子的身影却在她眼中越来越魁梧伟岸,成了她想要的倚靠。
每当她与上官云开在一起,一股安全感都会在她心中油然而生,她幻想着有一天能帮他彻底控制云弑,既为天下解决了一大麻烦,又能让他不再受累,还幻想着与他修成正果。这般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与他相识的几个春秋里,她多次憧憬过他们的以后。
此刻“情殇”之毒将她心中这股情欲最大化,让她神志不清,只希望上官云开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上官云开与解晓春在校场相对而立,月光皎洁,洒在地面上,映出两人的影子,衣摆在风中轻晃,影子也跟着闪动。
解晓春说是要将他的绝学传授给上官云开,以提高他的境界,同时增强他圣教的实力。上官云开直接推脱,言道:“多谢教主美意,但邱云飞始终是我师父,我不能未经他的同意就学习教主的神功。更何况我根基薄弱,悟性不够,自己这点粗浅武功都没学透,饶是有心想学教主的神功,怕也学不会”。
“即使邱云飞想要杀了你,你也还要认他这个师父吗?至于什么根基薄弱,悟性不够,根本就是屁话,说出来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艺,明明就是个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解晓春有些气氛,转念一想,若是强迫上官云开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难免撕破脸皮,眼下教中正是用人之际,不妥。接着便有了新的主意。
“不过我倒也有些欣赏你这不肯轻易背弃师承的性格,那我若是告诉你我能教你更好的控制暴戾之气的法门,你可愿学?”解晓春不过是换了个说法,其实要教给上官云开的还是他的武功。
上官云开不是不愿意学别人的武功,邱云飞以前就和他说过:“技多不压身,只要不是阴邪的武功,且别人心甘情愿地教你,学了没什么坏处,老头子我没那么迂腐”。其实他愿意学别人武功这点很明显,天香剑派的剑法,见性经,五竹经,都不是邱云飞教给他的,邱云飞教给他的是四空决和他自己的剑法,只是解晓春没有点破罢了。
邱云飞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也很是想念那个爱喝酒的师父,只是眼下的境地容不得他分心,他换而用炙热的目光看着解晓春,“教主真有能帮我控制暴戾之气的法子?这暴戾之气困扰我这么久,若是有这般法子,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怎么,你不相信我有吗?”解晓春突然有些愤怒,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最不喜欢别人看轻自己,当然他确实有自负的实力。
“小人知错,望教主恕罪”,上官云开也反应过来说错话了,赶忙换了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虽然他自己都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但他牢牢记着邱云飞的叮嘱:“在魔教,一定要能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尽全力忍住”。
“我将怨气引入内力,随周身筋脉运转,与自身武学相容,渐渐控制了怨气,可随着我的主观意念发动,换而言之,只要我不愿意,怨气就不会出现,我发动怨气时,怨气也能为我所用,这一点,你应该知道”,解晓春首先点名自己是用自身武学控制了怨气,并用询问的口吻说道,若是抛去他是魔教教主这一事实,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仙风道骨,宛如谪仙下凡,要解救被暴戾之气侵蚀的上官云开,亦正亦邪,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嗯,我见过的”,上官云开回答得干净利落,他老有一种感觉,解晓春此刻教他控制暴戾之气的法门,应该是马上就会用到所学的东西。
“你已经记熟了血魔天蝎罩的纹路,只是一时间还不明白它的用途,我猜的不错吧?”
“不错”,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上官云开也越来越渴望知道解晓春所谓的法门。
“那纹路就是我指引怨气运行的门道之一,魁刚身上有股愤懑之气,他气愤自己没能救得了自己的妻女,所以我教了他血魔天蝎罩,也只有他这种身怀邪气之一的人能学会血魔天蝎罩。只不过他的愤懑之气不足,所以没能大成,而你不一样,你拥有邪气中的帝王,暴戾之气碾压世间一切邪气,相信这套功法适合你”,解晓春随即解释起来。
“邪气有哪些,分别有什么作用?”尽管那种感觉很强烈,可上官云开还是忍不住问道,同时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感觉对不对。
“简单来说,贪念,色欲,怨气,暴戾之气等等容易使人坠入深渊的都是邪气,其中较为强大的是怨气和暴戾之气,怨气是丞相,而暴戾之气是帝王,至于其它,在品阶上则是要低上一些。作用之类的很复杂,难以言明,而且我们赶时间,不再与你细说,快开始吧!”解晓春说完便催动自身内力,演化出上官云开已经印刻在脑海中的血色纹路,“其余的你还没看清楚过,贸然修炼不好,而且你也用不到”。
上官云开顿时明白,解晓春说他们赶时间,一定有什么事情需要用他现下所学才能做到,也不再废话,跟着解晓春演化的法门修炼起来。
一大一小,一深一浅两个血魔天蝎罩的纹路出现在校场之上,怨气和暴戾之气分别沿着二人各自的纹路运转。暴戾之气的帝王气息慢慢显露出来,明明是第一次修炼,可竟然渐渐追上了解晓春的怨气的运行速度。
上官云开身上的纹路愈发清晰明亮起来,变得越来越大,从胸口小小的一团到覆盖全身,只不过运行了十次。连解晓春这种深谙此道的宗师都惊叹于暴戾之气的恐怖,虽然是最容易侵蚀人的帝王邪气,但也是修炼起来最为快速的帝王邪气,难怪上官云开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一跃成为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不过解晓春毕竟是魔教第一高手,或者已经可以说是武林第一高手,上官云开能赶上他的速度,却也不及他的功力,自然不及他那般圆转如意,不过已经足够了。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消失不见,朝霞满天。
“你仅用一夜就将这血魔天蝎罩练到了第九层,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暴戾之气在你身体里安分了许多?”解晓春看着控制了大部分暴戾之气后神采奕奕的上官云开,由衷地赞叹道,已经十几年没人让他赞叹过了,上一个让他如此惊艳的人还是邱云飞,这师徒俩儿果然都是变态,当然,他自己也是变态。
“确实,以我的能力,本不足以完全净化这些暴戾之气,没想到还能用这些残余的暴戾之气淬炼筋骨,增强内力,属下多谢教主再造之恩”,上官云开深施一礼,突然想起了什么,“教主连夜教我血魔天蝎罩,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我去办?”他本以为这血魔天蝎罩是邪门歪道,但现在看来,这血魔天蝎罩能帮他控制体内残余的暴戾之气,百利而无一害。
“快去看看你的小女友吧,她能撑到现在很不容易了。唯有我教你的法门能解她中的“情殇”之毒,男女有别,由我直接出手恐怕会毁坏他的声誉,所以连夜教你”,解晓春边说边离开了校场,他也累了一夜,想要睡个好觉。
“梓沐?多谢教主”,上官云开脚下生风,朝着秦梓沐的厢房飞奔而去,也不管解晓春颇为在意的琉璃瓦,直接越上屋檐,抄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