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团决赛的最后一分落地时,樊振东的球拍差点从手里滑出去。他往前踉跄了半步,被扑过来的马龙结结实实抱住,许昕的手拍在他背上,力道重得像要把这几年的压力都拍进他骨缝里。场馆里的欢呼声浪涌过来,他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反复喊着,可耳朵里却嗡嗡的,只有一个念头:赢了,我们赢了。
颁奖台上,金牌挂在脖子上的重量比想象中沉。他低头蹭了蹭奖牌边缘,冰凉的金属蹭过鼻尖,突然想起布达佩斯输球后,李艾在混采区递给他的那瓶水——当时瓶身的凉意,和此刻奖牌的温度,竟有点像。升旗时他盯着国旗,视线却不由自主往媒体席飘,虽然知道那片区域里没有她,还是习惯性地想找那个总举着相机、发梢有点翘的身影。
晚上的庆祝晚宴设在奥运村的餐厅,队友们闹着互相抹奶油,许昕把一小块蛋糕扣在马龙头上,引来一片笑骂。樊振东靠在角落的柱子上,手里捏着杯没开封的矿泉水,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又震。他摸出来看,是李艾发来的消息,连着三条:
“团体赛打得太漂亮了!最后那个反手拧拉,我在屏幕前都跳起来了。”
“看你颁奖时偷偷抿嘴笑,是不是觉得金牌比银牌硌脖子?”
“好好庆祝,但别喝太多酒,隔离时容易上火。”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指腹蹭过“偷偷抿嘴笑”那几个字,突然觉得餐厅里的喧闹都远了。他走到餐厅外的露台上,东京的夜风带着点湿意,吹得人清醒。他回了条消息:“你怎么知道我在抿嘴?”
那边秒回:“我盯着屏幕看的,你每个表情都没落下。”
樊振东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他深吸了口气,按下语音键,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抖:“李艾,我刚才在颁奖台上,其实在找你。”
消息发出去,他盯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心跳得像擂鼓。
过了半分钟,她回:“我知道。我在国内的屏幕前,也在找你。”
他突然笑了,眼角的泪没忍住掉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他又发了条语音,这次声音很稳:“从杜塞尔多夫你蹲下来帮我捡球开始,我就总在想,这个姑娘怎么能把我的事记得那么清楚。威海比赛你帮我整理对手资料到半夜,疫情时你把热汤面端到我门口,东京我每次抬头看媒体席,都觉得你该在那儿。”
露台的灯亮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对着手机说:“我不想再只跟你说‘训练顺利’‘比赛加油’了。等隔离结束,我想带你去吃中传三食堂的糖醋排骨,想每天早上给你带热豆浆,想在你写论文时帮你剥橘子——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手机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以为信号断了。然后,他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清晰得像在耳边:“樊振东,你知不知道,我采访本的最后一页,写满了你的名字。”
他靠在柱子上,笑着抹了把脸,眼泪却掉得更凶。东京的夜空里没有星星,但他觉得心里亮得很——原来有些心意,不用隔着媒体席的距离,不用藏在采访本的字里行间,只要你敢说出口,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准确地落到对方心里。
他回:“那我们说定了。等我回去,第一面,我要先抱你。”
她回:“好。我在中传的梧桐树下等你,给你带蜂蜜糖。”
挂了电话,他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东京体育馆的轮廓。风里好像有中传梧桐叶的味道,有威海赛事时的海风,还有杜塞尔多夫那年夏天的阳光。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金牌,突然觉得,这枚奖牌的重量里,除了团队的荣耀,还有了些更甜的东西——是有人在屏幕前为你心跳,是隔着时差的那句“我愿意”,是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的,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