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秋意比北京更峭，风里带着干燥的黄土气息。运动员村的白墙蓝窗整齐划一，樊振东刚把行李箱推进房间，就听见窗外的大巴又卸下一车队员。他弯腰系鞋带的功夫，同屋的队友已经趴在窗口惊呼：“哇靠！央视的转播车都来了？那边是不是白岩松？”
他心头一跳，系鞋带的手指顿了顿。起身时看见远处停车场果然有喷着“CCTV5”字样的卫星车，一群穿着深蓝色媒体马甲的人正在架设摄像机，其中有个扎马尾的姑娘正举着话筒试音，发梢在夕阳里泛着熟悉的暖棕色——李艾的央视记者证挂在胸前，随着她调整三脚架的动作轻轻晃动。
手机在裤袋里震起来。李艾发来一张照片，拍的正是运动员村口那排飘扬的彩旗，配文：「央视4号机位正对你窗户」 紧接着又一条：「刚台里开会说重点跟广东队的备战」
樊振东猛地推开窗。三楼的高度恰好能看清停车场全貌，那个举着话筒的姑娘果然仰起头，专业摄像机的红色录制灯突然亮起，镜头明晃晃地对准他窗口。他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却又忍不住探出身，对着那片夕阳挥了挥手。
远处的身影立刻低下头，耳麦线缠住了她偷笑的手指。
晚餐时在食堂撞见纯属意外。李艾正和摄像师在采访餐饮保障团队，话筒上的CCTV台标格外醒目。樊振东端着餐盘经过时，听见她正用字正腔圆的播报腔提问：“请问全运村食堂如何平衡各地运动员的口味...”
他假装去添小米粥，不锈钢长勺碰到桶沿发出清脆响声。李艾回头时，他正垂眼搅着粥里的绿豆，喉结却无意识地滚了滚。摄像师傅突然“哎哟”一声：“李记者咱电池不够了，得去备播区换——”
樊振东顺势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提词卡。交接时指尖碰到她手背，两人同时缩手，卡片哗啦散落一地，某张纸页飘到他餐盘边，清蒸鲈鱼的酱汁正好晕染了“广东队饮食偏好”那行字。
摄像师傅忙着捡卡片笑：“樊队帮个忙，我们台这姑娘从早上跟拍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
后来夜训结束，他在宿舍楼下买烤红薯。铁桶炉子烘得空气发暖，掰开红薯时蜜色的瓤冒着白气，他下意识拍了一张发过去：「比广州糖水铺的差远了 但比食堂夜宵强」
消息刚发送，树丛后忽然钻出个人。李艾裹着央视的冲锋衣，发顶沾着片银杏叶，耳麦还挂在脖子上：“央视记者也是要吃饭的...”说话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手里的红薯，话筒上的红台标在路灯下反着光。
“你们媒体中心不是在西区？”他掰下半截没碰过的部分递过去，锡纸烫得指尖发红。她接过来时碰到他手指，两人就着路灯同时发现——对方无名指上都沾着下午的酱汁，洗褪色后留下淡淡的痕迹。
“来补采几个空镜，”她咬着红薯含糊不清地说，从兜里掏出颗乒乓球递过来，“训练局给的样品球，画颗星星就是你的了？”
乒乓球明明印着“全运专用”字样，却带着她口袋里暖融融的温度。樊振东低头笑，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板没拆封的红双喜：“拿这个换——上个月世界杯夺冠用的同款。”
她接过球板时，指腹无意擦过他掌心训练磨出的茧。远处传来保安巡夜的脚步声，她慌慌张张把球板塞进冲锋衣里，鼓囊囊一块贴在肚子上，跑远时像只偷藏松果的松鼠——央视台标在夜色里一闪一闪。
回到房间才发现，球板包装夹着张拍立得。照片上他正在食堂低头搅粥，窗外夕阳给他发梢镀了层金边，而照片右下角是她偷偷入镜的半根手指，指甲盖上画着颗小小的星星。
翻到背面有圆珠笔写的字： 「明天男团小组赛央视体育频道直播」 「我会在4号机位摇臂上」 「记得对着我的镜头挥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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