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乒乓球男团小组赛第一天,省体育中心体育馆的空气像是绷紧的弓弦。樊振东坐在运动员休息区,毛巾搭在脖子上,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球拍。观众席第四排正中央,CCTV4号机位的摇臂摄像机缓缓扫过,镜头反射的冷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李艾的声音通过耳麦传到导播间:“现在看到的是广东队樊振东,他在首场小组赛中表现出色,以3:0轻松取胜。”她的播报声字正腔圆,完全听不出昨夜啃烤红薯时的含糊。
樊振东突然站起身。在全场注视下,他走到挡板边弯腰系鞋带——这个动作他每局比赛都会做,但这次系得特别慢。左手在鞋带结上轻轻一勾,无名指上的橙色痕迹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摇臂摄像机敏锐地推近特写。导播间里,李艾的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运动员的细节准备往往能体现...体现比赛状态。”她临时改了口,耳根微微发烫。导播在旁边笑:“李记者这么了解樊振东?连他系鞋带的小动作都注意到了?”
中场休息时,樊振东接过队友递的水瓶,目光扫过媒体区。李艾正站在补光灯前做现场连线,央视的深蓝色西装衬得她格外利落。当他说到“今天反手拧拉的成功率比较高”时,她突然对着镜头补充:“值得注意的是,樊振东今天多次采用罕见的侧切发球,这种发球对腕部力量要求极高...”
他拧瓶盖的手停了停——那些发球动作,是上周视频通话时他随口提的新战术。
最后一场小组赛结束时已是深夜。运动员通道挤满了记者,樊振东背着球包快步走过,忽然在消防栓前停下脚步。金属表面反光里,看见李艾正被一群记者挤在墙边,话筒上的红台标都快被挤掉了。
“樊队接受下采访吧!”央视摄像师傅突然喊了一嗓子。人群自动分开通道,樊振东顺势走到李艾面前,她举话筒的手指还沾着墨水——显然刚匆忙补过笔记。
“今天比赛节奏控制得很好,”她开口时专业得体,但话筒微微发颤,“第三局那个擦网球是战术安排吗?”
他低头对准话筒,目光却落在她刘海夹着的一枚小小木棉花发卡上。“算运气吧,”说着突然伸手,从她肩头拈下一片不知道哪来的羽毛,“就像这个,风带来的惊喜。”
羽毛轻轻落在话筒防风罩上,现场记者都笑起来。李艾耳尖通红地继续提问,而樊振东答到一半忽然皱眉:“记者同志,你录音笔没电了。”——其实那支笔还在工作,但他看见电池指示灯确实在闪。
人群散尽时,他在器材室拐角等她。李艾跑来时还抱着采访本,发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碎发汗湿贴在额角。“你差点害我直播事故,”她喘着气捶他一下,“羽毛掉话筒上那秒导播在后台喊疯了!”
樊振东笑着从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烤红薯,用央视采访稿包着,还冒着热气。“赔你的,”他掰开金黄薯瓤,“比昨天那个甜。”
她咬了一口突然愣住:“你怎么进去媒体中心的?运动员和记者区域是分开的...”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樊振东把她往消防门后一带,烤红薯的香气挤在两人之间。“走错了,”他呼吸扫过她睫毛,“反正你说过4号机位能拍遍全场。”
手电光渐远时,发现她口红沾了点薯瓤在嘴角。他拇指轻轻擦过,指尖留下淡淡的橙红——和辣椒油、鲈鱼汁还有无名指上的痕迹,渐渐混成同一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