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赛程过半时，西安下了场夜雨。樊振东刚结束晚间加练，隔着训练馆的玻璃门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李艾正蹲在屋檐下，举着采访本挡雨，央视的冲锋衣帽子滑落到脑后，发梢滴着水珠。
“这时候不该在媒体中心剪片子？”他推开门，带出的暖气惊起檐下一串雨滴。
她跳起来时采访本掉进水洼，纸页间飘出张他的比赛抓拍。“导播让我来补拍空镜，”手忙脚乱去捞本子，腕间却露出个可疑的塑料手环——分明是运动员食堂的夜宵窗口凭证。
樊振东弯腰捡起采访本，水痕正好晕染了照片上他击球时绷紧的下颌线。“央视记者也吃运动员灶？”指尖划过那个防水手环，塑料扣轻轻弹在她腕间。
雨忽然下大了。他拽着她躲进器材室，满屋乒乓球的味道扑面而来。李艾发梢的水滴在塑胶地板上，积起小小一汪，映着顶灯暖黄的光。
“其实...”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食堂老师说你有东西忘拿了。”
摊开的掌心躺着颗乒乓球，却不是常见的白色。淡黄的球体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木棉花，红颜料被雨水晕开，像沾了露水的花瓣。
樊振东怔了片刻，忽然笑出声。是昨天训练时他拿记号笔瞎画的，后来被食堂阿姨收走了，说运动员不能浪费器材。
“阿姨说你要画就好好画，”李艾用指尖点着那朵花，“下次再拿比赛用球乱涂乱画，就告诉王皓指导。”
窗外雨声渐密，有保安打着手电巡过。他忽然关掉大灯，器材室陷入黑暗，只剩窗外路灯透进的微光，勾勒出球筐垒起的轮廓。
“央视记者同志，”他声音在黑暗里带着笑，“你知道乒乓球在夜里会发光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筐训练球突然泛起莹莹绿光——是上周测试的夜光新材料。千百颗光点漂浮在空气里，像倒流的星河。
李艾惊得后退半步，肩膀碰到挂墙上的计分板。塑料数字哗啦啦落下来，七零八散地堆在脚边，某个“7”字在她鞋尖泛着微光。
“其实...”樊振东的声音忽然很近，近得能听见他运动外套拉链的轻响，“是我跟器材组借的钥匙。”
她转头时额头擦过他下巴。夜光球映亮他眼底，那里漾着比雨夜更潮湿的温柔。
计分板的数字被他们一颗颗捡起。樊振东蹲着拼出“11:9”的局点比分，抬头时发现李艾正把“0”字卡在摄像机三脚架接口上——像个笨拙的戒指。
后来她真的补拍了空镜：夜光乒乓球在器材室地板上滚动，轨迹连成模糊的心形。导播第二天夸这个镜头很有创意，她盯着监视器里那些莹绿光点，耳根悄悄红了。
那天凌晨雨停时，樊振东送她回媒体中心。分别前她突然往他手心塞了颗正常的乒乓球，球体上用防水笔写着极小的字： 「明天混采区见」 翻过来还有更小的一行： 「会给你带烤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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