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单决赛的赛点球在胶面上擦出一道白痕，旋转着砸在底线边缘——那个位置刁钻得连鹰眼都迟疑了半秒。樊振东保持着击球后的俯身姿势，汗珠沿着下颌线滴落在深蓝色胶面上，溅开细小的星点。
全场寂静中，最先响起的是央视解说席上轻微的抽气声。李艾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好球！樊振东以4-2战胜刘丁硕，夺得全运会男单冠军！”她的播报词突然卡了下，导播紧急切进远景镜头——因为4号机位的摇臂正在不正常地抖动。
樊振北缓缓直起身。聚光灯追着他走向裁判席的脚步，金牌在等候席上闪着冷光。他与刘丁硕握手时，目光却越过对手肩头，望向媒体区那个正在调整耳麦的身影。李艾的央视西装领口别着枚小小的木棉花胸针，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颁奖仪式前有个漫长的技术确认环节。樊振东坐在休息椅上任由队医按摩肩膀，忽然瞥见计分板下方滚过一行小字：「央视4号机位需调试」。他接过志愿者递来的功能饮料，瓶身不知被谁用荧光笔写了极小的“恭喜”，墨迹在瓶壁冷凝水上渐渐晕开。
混采区的灯光比赛场还灼热。几十家媒体的话筒堆叠成丛林，樊振东披着国旗走来时，央视的深蓝色话筒突然从侧面递过来——李艾的指尖压在台标上，指甲盖透着用力过度的淡白。
“这个冠军意味着......”她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意味着能兑现某个承诺。”他突然从国旗褶皱里摸出个东西，金红相间的包装纸在镁光灯下反着光，“说过要请人吃金牌巧克力的。”
记者们哄笑起来，都以为这是设计好的幽默桥段。只有李艾知道，那块巧克力是她昨晚偷偷塞进他球包暗格的，糖纸背面还用针尖刻了「赢了就光明正大」。
回到休息室时已是深夜。樊振东把金牌从脖子上摘下来，金属表面还带着体温。他仔细翻看奖牌绶带的夹层——果然摸到张卷成小卷的拍立得：照片上李艾趴在媒体工作台小憩，侧脸压着写满战术分析的稿纸，右手还紧攥着画木棉花的乒乓球。照片边缘添了新的钢笔字： 「器材室第三储物柜 密码0918」 落款处画着个摇臂摄像机图案。
他笑着把金牌塞进背包最里层，换上领奖服时特意没扣第一颗纽扣——银链从领口滑出来，链坠是枚微型乒乓球拍，内侧刻着“9.18”的日期。门外传来工作人员催促登台的喊声，他最后看了眼手机，屏保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央视直播截图：他夺冠瞬间跪地呐喊，而背景里4号机位的摇臂正弯成心形轨迹。
颁奖仪式后的混乱中，有个志愿者塞给他一瓶冰水。瓶盖内侧贴着央视台标的贴纸，拧开时发现瓶身 condensation 形成特殊的纹路——分明是木棉花的轮廓。他仰头喝水时，看见媒体通道出口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深蓝色西装外套下摆露出熟悉的球拍包带子。
在器材室第三储物柜前输入密码时，金属锁扣弹开的声响惊动了暗处的摄像头。红色指示灯闪烁两下突然熄灭，有人从身后蒙住他的眼睛，羽绒服布料带着雨水的清新气息。
“央视记者擅离岗位？”他笑着去握对方手腕，触到冰凉的金奖牌绶带——那枚刚颁发的金牌正挂在她脖子上，奖牌贴着她心跳的位置微微发烫。
李艾从背后探出头来，发梢扫过他染着汗意的颈侧：“来做冠军专访...”话音未落就被转过身来，金牌撞在两人之间发出清脆声响。储物柜里滚出几颗夜光乒乓球，绿莹莹的光点在他们脚边盘旋，像散落的星辰。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那颗画着木棉花的乒乓球，此刻花瓣边缘添了金漆，在夜光中晕出温柔的光晕。“食堂阿姨让我转交的，”她把球放进他掌心，指尖划过那些金色纹路，“说这次画得好看，特许你留着。”
远处传来颁奖礼花的轰鸣声。器材室的窗户正对体育馆主体，漫天金纸如雨落下，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某张金纸飘进来落在她发间，他伸手去拂时触到她滚烫的耳垂。
“其实4号机位根本没坏，”他忽然说，手指还停在她耳际，“导播切远景是因为...”话没说完就被捂嘴，她掌心带着巧克力融化般的暖意。
“因为某个冠军对着镜头做口型。”她踮脚凑近他耳边，央视工牌滑出衣领轻轻晃动，“‘等我’两个字说得太明显，导播台差点播出事故。”
夜光乒乓球还在脚边旋转，绿光照亮储物柜深处某个包装盒——印着西安特产字样的贵妃饼，盒盖上用钢笔写着： 「比烤红薯甜 不信试试」
馆外的礼花渐渐平息时，他们听见保安巡夜的脚步声。樊振东突然关紧储物柜门，黑暗中有颗乒乓球滚到墙角，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李艾的央视工牌不小心勾住他项链，金属链扣纠缠时擦出细碎火花。
“下次直播，”他在黑暗里轻声笑，指尖找到她无名指上的橙色痕迹，“我会对着4号机位挥拍子。”
她低头咬开贵妃饼的包装绳，蜜糖香气漫过所有未尽的语声。远处传来央视结束转播的片尾曲，而器材室第三储物柜的门缝里，漏出一点莹莹的绿光，和压得很轻的笑声——像某个终于圆满的句点，又像甜蜜伊始的冒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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