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的航班延误了两小时。樊振东靠在VIP候机室的沙发上，看窗外雨刷器在飞机舷窗上划出弧形水痕。手机屏幕亮着李艾刚发的照片：央视转播车正在装车，车窗上画着个歪扭的爱心，水珠正从爱心尖端滑落。
「广州塔替我说再见了」消息下面跟着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他笑着存图时，发现照片角落的行李箱上贴着熟悉的乒乓球拍贴纸——是他去年全运会夺冠时粉丝应援的周边。
飞机终于起飞时，夜空已褪成墨蓝色。樊振东打开头顶阅读灯，从随身包里抽出本《体育解说艺术》。书页间夹着张登机牌，背面用荧光笔写着：「经济舱32A 假装不认识你」。
空乘送来餐食时，他特意多要了份蜂蜜。小罐玻璃瓶在阅读灯下泛着暖光，像极了某次视频通话时她镜头后的蜂蜜罐子。经济舱的帘子忽然晃动，有只手伸过来放了颗东西在他托盘——是央视台标贴纸裹着的薄荷糖。
降落前半小时，飞机遇上气流。颠簸中广播响起乘务员提示，樊振东忽然感觉手心被塞了张纸条。铅笔字迹有些晕开：「央视记者有点怕颠簸」，句尾画着个发抖的话筒。他按呼叫铃要了杯温水，托空乘转交经济舱32A乘客：“就说……防晕机用的。”
取行李时他们在转盘前“偶遇”。李艾的央视麦克风还挂在冲锋衣口袋上，却假装专心致志地拍行李标签。“北京欢迎冠军回来，”她镜头对着传送带，画面却映着他鞋尖，“今晚大风蓝色预警。”
樊振东的银色行李箱最先出来。箱体上贴着崭新的广东队贴纸，底下却露出半张撕剩的央视台标。他弯腰取行李时，颈间项链滑出来——奖牌坠在毛衣外晃悠，绶带换成她织的蓝毛线，织得太松漏出底下原来的红色。
“巧啊，”他拖着箱子站到她旁边，“有人托我带给央视记者东西。”说着从冠军奖牌盒里掏出个塑料袋，淋着糖浆的姜撞奶在透明盒里微微晃动，“广州最后一碗，再晚店就打烊了。”
行李转盘咔嗒作响，她的行李箱第三圈才出现。箱角绑着木棉花枝桠，干燥花瓣碎在传送带绒布上。取箱时她故意踉跄半步，被他扶住手肘的瞬间，往他大衣口袋塞了团温热的东西——是飞机上没吃的蜂蜜小蛋糕，塑料叉上刻着「落地快乐」。
接机口挤满粉丝和镜头。央视采访组“恰好”在拍春运专题，李艾举着话筒挤到最前面：“请问冠军回国后第一站去哪？”问完自己先笑起来，防风毛罩不小心蹭到他下巴。
他对着镜头认真答：“去还某人的充电宝。”画面外有导播轻咳，背景板上的“欢迎全运健儿回家”横幅突然掉落半边——露出后面手写的「和记者姐姐」。
真正独处是在停车场电梯。樊振东刚按了B1层，她就惊觉：“我车在B2！”电梯下降的失重感里，奖牌盒从行李箱滑落。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发蹭在一起时电梯忽然停住，灯光熄灭的瞬间，听见蜂蜜罐滚动的轻响。
应急灯亮起时，她正捏着他大衣纽扣稳住身形。摄像机电池从口袋滚出来，绿电量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央视事故频发啊，”他笑着摸到她的手，往掌心放了颗东西——是飞机上那颗薄荷糖，糖纸已经拆开，露出里面画着笑脸的糖球。
电梯重启时，监控画面记录下短暂一幕：穿央视冲锋衣的姑娘踮脚擦冠军嘴角，指腹掠过时沾了点糖浆，而冠军正把蜂蜜罐塞回她采访包侧袋。
后来各自开车驶出机场，她收到条语音消息。背景音是机场高速的风声，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声：“明天队里体检……你们台医务室能测心率不？”接着是轻轻一声响，像手指敲击方向盘——三短一长，和他们约定的暗号一模一样。
李艾等红灯时回复了段央视大楼导航图。某个诊室被标上星星，备注写着：「仪器很灵敏 藏不住加速的心跳」。
雨又下起来，雨刷器在车窗划出扇形水痕。她看见后视镜里，他的车始终隔着两辆车距，尾灯在雨雾里晕成暖色的光斑，像永不熄灭的颁奖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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