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短暂的寂静被重新点燃的喧闹打破。酒精是最好的气氛催化剂,几轮推杯换盏下来,刚才那点因我而起的微妙诧异很快被抛之脑后,男人们的话题又回到了生意、时局和一些我听不懂的暗语上。
但我能感觉到,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变多了。好奇的,探究的,甚至……不怀好意的。
一个穿着咖啡色西装,略显肥胖、面色泛着油光的男人,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凑了过来。他显然是喝得有点多了,眼神浑浊,带着令人不适的笑意,直接忽略了我旁边的乔楚生,把酒杯就往我嘴边递。
“姜、姜姑娘是吧?歌儿唱得不错,来,陪刘爷我喝一个!”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口臭扑面而来,那只肥腻的手几乎要碰到我的脸。
我浑身汗毛倒竖,胃里一阵翻腾。
“啊啊啊脏手拿开!离我远点!救命!职场性骚扰穿越了都躲不过吗?!这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我在内心疯狂咆哮,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猛缩,几乎要嵌进沙发里,后背紧紧贴着乔楚生的手臂,寻求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我的动作幅度很大,乔楚生显然感觉到了。他侧过头,目光先是落在那只递过来的酒杯和那只肥腻的手上,然后扫过我吓得发白的脸和写满抗拒的眼神。
同时,他脑子里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串炸毛猫似的尖叫声。
他不悦地皱眉,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没等那个刘爷再往前凑,乔楚生夹着雪茄的那只手没动,另一只原本随意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却突然抬起,非常自然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揽过我的腰,轻轻往后一带。
我整个人瞬间被他半圈在怀里,隔开了那个刘爷。
“刘老板,”乔楚生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但那双眼睛却没什么温度,“怎么,我这儿的人,酒也得经过你批准才能喝?”
他说话时,雪茄的烟雾淡淡飘散,模糊了他有些锐利的眼神,却更添了几分不好惹的气势。
刘爷的酒似乎醒了一点,对上乔楚生的视线,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讪讪地收回手,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哎呦,瞧我,喝多了喝多了!乔探长您别见怪,我这不是看姜姑娘有趣,想亲近亲近嘛……我自罚,自罚!”说着赶紧把自己手里的那杯酒干了。
乔楚生没接话,只是勾了勾嘴角,收回揽在我腰上的手,重新拿起雪茄吸了一口。但那手臂收回时,似乎无意地在我身边停留了一下,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我的腰侧刚才被他手掌碰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心跳得像擂鼓。得救了……大佬的气场就是不一样!
刘爷灌完一杯酒,眼珠一转,不敢再直接针对我,却又不想落了面子,立刻把目标转向了乔楚生:“乔探长,是我不懂事,该罚!来来来,我敬您!恭喜您高升探长,以后这上海滩,还得您多照应!”
他招呼着侍者倒酒,这次是实打实的烈性洋酒。
乔楚生倒是没推辞,很给面子地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就喝了半杯。动作干脆利落。
刘爷一看,更来劲了,又招呼着其他人:“来来来,一起敬乔探长!以后大家都是朋友,多多关照!”
一时间,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乔楚生显然是这场合的中心人物,你来我往,几乎是酒到杯干。虽然他面色依旧平静,眼神也还清明,但我能看到他喉结滚动吞咽的频率变快了,握着酒杯的指节也微微用力。
我知道这种洋酒后劲极大。这么喝下去,就算他酒量好,也顶不住。
不行!他刚才救了我,而且他是我目前唯一的指望!他要是喝倒了,我这只小肥羊还不是得被这群狼生吞活剥了?
社畜的本能再次觉醒——替老板/客户挡酒,这可是基本功!酒桌文化,姐熟啊!
眼看又一个人端着酒杯过来,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抢过乔楚生刚被斟满的酒杯,站了起来,脸上挤出我最职业的“商务微笑”:
“各位老板,各位爷!我们探长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这杯,我替他敬大家!感谢各位赏光!”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一仰头,咕咚咕咚就把那一杯烈酒灌了下去。
动作行云流水,气势如虹。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烧灼感一路蔓延到胃里。但我面不改色,甚至还能保持微笑。呵,小看谁呢?我爸妈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家庭组合,我这基因里就带着酒精分解酶!以前公司年会,放倒过三个部门总监好吗!陪老板这种事情,我简直不要太熟!
包厢里再次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乔楚生也明显愣住了。他仰头看着站在他身边,因为喝酒而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我,眸色深了几分。他清楚地听到了我脑子里那串骄傲的“获奖感言”。
“哈哈哈!姜姑娘好酒量!”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 “没想到啊,乔探长身边还藏着这么一位巾帼英雄!” 气氛再次被炒热,大家的注意力似乎转移到了我惊人的酒量上。
乔楚生轻轻拉了一下我的手腕,示意我坐下。他的手指有些烫。 “少喝点。”他低声说,声音比刚才似乎哑了一点。
我坐下来,凑近他,带着几分酒意和完成任务的得意,小声又飞快地保证:“放心,我很厉害的!这点不算什么!”
酒精让我胆子变大了不少,甚至忘了伪装,语气里带着点现代女孩的直白和炫耀。
乔楚生看着我近在咫尺、因为酒精和兴奋而染上绯红的脸颊,还有那双亮晶晶、写着“快夸我”的眼睛,他沉默了两秒,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嘴角却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他没再阻止我,只是当我再次试图去拿酒瓶的时候,他的手先一步按在了瓶身上。
“够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次是对着那些还想起哄的人说的,“酒喝多了伤身,听听曲儿吧。”
他发话了,自然没人敢再闹着灌酒。
我乖乖坐好,感觉胃里暖暖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但心情却莫名轻松起来。至少暂时安全了,而且……好像还稍微立了点点功劳?
乔楚生抬手叫来侍者,低声吩咐了几句。没过多久,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被悄悄放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愣了一下,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正侧头和旁边的人说话,侧脸线条依旧冷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心里却微微一动。
嗯,这位大佬,好像……还挺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