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整

询问室里的气氛因为姜时愿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微妙。路垚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被白幼宁调侃为“金屋藏娇”的漂亮姑娘，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白幼宁则是一副“我抓住了哥哥把柄”的得意模样，看看乔楚生，又看看姜时愿，笑得不怀好意。

乔楚生按捺下因那乱七八糟心声而起的烦躁，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案子上。他简要地对姜时愿说了句“坐着听，别插嘴”，便继续盘问路垚，主要是关于案发时间他所在何处的细节。白幼宁在一旁时不时插科打诨，或者记录下关键信息。

姜时愿乖乖地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但她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他们讨论的是陈老六被杀的案件。听着乔楚生冷静地分析，路垚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辩解（虽然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像是在胡说八道），白幼宁提出各种天马行空的猜测……这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剧情对上了。

她知道答案。

杀陈老六的人就是聂府的赵医生。动机是因为陈老六帮聂秋生收地皮，手段下作，用了炮仗日夜不停地骚扰恐吓，活活吓死了一位不肯搬走的老人——而那老人，正是赵医生相依为命的老母亲。陈老六身边的那个何坤是帮凶，他倒不是针对赵医生，而是嫉妒乔楚生如今混得风生水起，想杀了陈老六这个乔楚生曾经的“兄弟”，自己上位，顺便给乔楚生添堵。

所有的线索、证据、动机，她都清清楚楚。

一个强烈的冲动在她心里升起：告诉他们！直接说出凶手是谁！这样案子立刻就破了，乔楚生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查案，路垚也不用在这里被盘问得抓耳挠腮……

但是……

这样真的好吗？

“剧情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她犹豫地想，“这算不算剧透？会不会引发什么不好的连锁反应？比如……改变了关键的节点，导致后面更大的悲剧发生？” 她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里可没少提“蝴蝶效应”。

而且……这样贸然说出来，他们会信吗？一个来历不明的青楼女子（虽然现在被误认成了“四嫂”），突然对一桩复杂的凶杀案了如指掌？这听起来也太可疑了。乔楚生会不会觉得她别有目的？

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但如果我说了，而且说对了……那岂不是显得我特别聪明？洞察一切？” 这点小小的虚荣心让她有点心动。尤其是看到乔楚生那副认真思索、眉头微蹙的样子，她很想帮他，让他看看自己也不是只会犯花痴和闯祸。

然而，最让她踌躇的，是关于何坤的部分。

何坤……他曾经也是乔楚生的兄弟吧？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虽然因为嫉妒走上了歪路，但……

“如果告诉乔楚生，害死陈老六的帮凶里，有他过去的兄弟……他心里会不会不好受？”姜时愿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她偷偷看向乔楚生。他正用手指敲着桌面，听着路垚漏洞百出的辩解，眼神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看起来强大、冷静、无所不能。

但她莫名觉得，这样重情义的人，得知被曾经的兄弟背后捅刀，即使表面不露声色，内心也一定会难过和失望吧？

她不想看到他那种表情。

哪怕只是可能，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亲手带去那种伤害。

内心的天平渐渐倾斜。

剧透的风险、被怀疑的可能、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在“不希望乔楚生难过”这个念头面前，似乎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算了算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破案是主角团的事情，她一个意外闯入的观众，还是老老实实看戏比较好。最多……最多在关键的时候，用不那么引人怀疑的方式，稍微提示一点点？

打定了主意，她躁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正在“斗智斗勇”的三人组，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和……慈爱？（好像有哪里不对）

而正在询问路垚的乔楚生，耳中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了她内心那一长串激烈而矛盾的挣扎：

“赵医生……炮仗……老妈……何坤……兄弟……上位……难过……”

这些零碎的词语拼凑起来，虽然依旧混乱，却让他心中猛地一震！

他骤然抬起眼，目光如电般射向角落里那个看似安静乖巧的女孩。

她怎么会知道聂府？知道赵医生？甚至知道……何坤？！

那些连他都还没完全理清的线索和可能性，竟然早已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不仅知道凶手，还知道动机，甚至知道帮凶和其阴暗的心思？！

而她最后那决定沉默的理由……竟是因为……怕他心里不好受？

乔楚生握着卷宗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