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余波未平

救护车的蓝红灯光割裂城西郊的浓稠夜色。周桉裹着保温毯蜷在担架上，冰凉指尖死死护着小腹。医护人员剪开她腕上勒痕深重的绳索时，她浑身仍控制不住地战栗。

“孩子…我的孩子…”她声音嘶哑破碎，涣散的目光越过忙碌的白大褂，撞上匆匆赶来的苏静宁。

“没事了，周桉！都过去了！”苏静宁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那指尖的寒意直透心底，“宝宝好好的，医生马上给你检查，别怕！”

周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反握，指甲几乎掐进苏静宁皮肉。她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音节，只有劫后余生的眼泪汹涌滚落。担架被迅速推入急诊通道，苏静宁紧追两步，却被朱志鑫有力的手臂拦住。

“让她先处理伤口，稳定情绪。”他眉宇间凝着未散的硝烟与疲惫，声音却沉稳如磐石，目光快速扫过她被掐红的手背，“你不能再受惊吓。”他掌心滚烫，带着仓库激战后残留的微汗与尘土气息，那温度奇异地熨帖了她紧绷的神经。

走廊尽头，另一场风暴在无声酝酿。手术室红灯刺目，映亮门外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影子”被紧急送来处理手腕枪伤。他躺在转运床上，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头套已除，露出耳下那块深色胎记。当押解的警员稍一松懈，他竟猛地将头撞向金属床栏！

“砰！”一声闷响惊动整条走廊。

警员死死按住他，他额角迅速肿起青紫，却咧开嘴，对着闻声回头的朱志鑫和苏静宁方向，露出一个染血的、癫狂又怨毒的笑容。那笑容无声，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苏静宁眼中，她下意识护住小腹后退半步。

朱志鑫一步上前，高大身影将苏静宁完全挡在身后，冷冽的目光如刀锋刮过“影子”的脸。“看好他。”三个字，字字淬冰。他不再看那败兽的垂死挣扎，揽住苏静宁的肩，将她带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深夜的医院VIP病房区终于重归寂静。周桉的病房门虚掩着，苏静宁端着一杯温水轻轻走入。周桉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涣散，只是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发呆。

“喝点水。”苏静宁将水杯递到她手中。

周桉接过，指尖的颤抖已平复许多。她抿了一口温水，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静宁姐…那把刀…离我…离宝宝那么近…”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仿佛那冰冷的刀锋还贴在皮肤上，“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件死物…”

苏静宁在她床边坐下，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是轻轻握住她另一只微凉的手。“我知道那种感觉。冰冷的海水灌进来，四面八方都是黑的，连恨都来不及想，只有‘完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越生死的重量，“可你看，我们还在呼吸。周桉，活下来的人，心口都烧着一把火。那火，能熬干海水，也能熔了刀锋。”

周桉睁开眼，看向苏静宁。昏黄壁灯下，苏静宁的侧脸沉静而坚韧，那双曾被恨意和绝望浸染过的眼眸，此刻映着灯火，竟有种涅槃后的澄澈力量。周桉眼底的恐惧和惊悸，被这目光一点一点压了下去，另一种更坚硬的东西正在凝结。她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了苏静宁的手。

与此同时，医院地下室临时辟出的审讯间内，气氛森冷如冰窟。

“影子”被牢牢固定在特制审讯椅上，手腕枪伤已重新包扎。强光灯打在他脸上，额角的撞伤淤血未散，更显狰狞。他垂着头，对苏新皓连珠炮似的逼问充耳不闻，仿佛一尊泥塑。

“谁指使你绑架周桉？！”

“‘星核’数据你到底泄露了多少？！”

“你最后那个笑是什么意思？说！”

苏新皓猛地一拍桌子，金属震颤声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影子”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眼皮撩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败，嘴角却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牵出一个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隔壁监控室，朱志鑫站在单向玻璃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审讯画面。手机在掌心震动，他看了一眼屏幕，是首席技术官发来的加密信息：“朱总，内网数据流异常！‘星核’核心模块的访问日志被高级权限账号强行删除，追踪路径…指向林董办公室！” 屏幕上最后那个诡异的笑容，与手机里这行冰冷的文字重叠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