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那天,朱家老宅的桂花又开了。苏静宁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看着朱志鑫陪念念在院子里学走路。小家伙穿着红色的小布鞋,摇摇晃晃地扑向父亲的怀抱,每走一步就咯咯笑,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鸭子。朱志鑫弯着腰,张开双臂当“安全网”,脸上的耐心和温柔,让旁边择菜的朱母忍不住念叨:“这要是搁以前,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哄孩子?”
苏静宁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上面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桂花,金线勾勒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这是给苏母准备的生日礼物,上次回苏家,她看到苏母的帕子边角都磨破了,却还舍不得换。
“说起来,下周该去看看爸妈了。”朱志鑫抱着扑进怀里的念念走过来,女儿正揪着他的领带玩,把昂贵的真丝领带拽得歪歪扭扭。
“嗯,我把给爸的茶和妈的帕子都准备好了。”苏静宁放下帕子,接过念念,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对了,律师昨天打电话说,苏芒娇在监狱里表现很好,最近还报名了刺绣班,说想……给念念绣个平安符。”
朱志鑫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点了点头:“也好,让她有事做,总比胡思乱想强。”
苏静宁知道,他心里对苏芒娇始终有芥蒂,但他愿意为了她,为了念念,试着放下。就像她愿意原谅父母曾经的糊涂,愿意给苏芒娇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忘记伤害,而是不想让仇恨,成为捆住自己的枷锁。
去苏家那天,苏父正在院子里侍弄他的兰花,苏母则在厨房忙碌,炖着念念最爱喝的排骨汤。看到他们进来,苏父手里的喷壶差点掉在地上,搓着手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才憋出一句:“来了啊。”
“爸,妈。”苏静宁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抱着念念走过去,“念念想外公外婆了。”
念念伸出小手要苏母抱,嘴里含糊地喊着“婆”,惹得苏母眼圈一红,连忙接过:“我们念念长这么高了,来,外婆给你拿糖。”
饭桌上,苏父几次想开口,都被苏母用眼神制止了。直到饭后,苏父才拉着朱志鑫到书房,过了很久才出来,两人的眼眶都有些红。朱志鑫走到苏静宁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爸说……以前是他糊涂,让你受委屈了。”
苏静宁看着书房的方向,苏父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肩膀微微耸动。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会把她架在脖子上逛集市,会在她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理论。只是后来,生活的琐碎和苏芒娇的挑拨,让这份爱蒙上了尘埃。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离开苏家时,苏母塞给她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叠整齐的鞋垫,上面绣着密密麻麻的花纹。“这是我跟你爸晚上没事做的,你和志鑫换着穿,养脚。”苏母的声音有些发颤,“还有……芒娇托律师带的平安符,我给你放里面了。”
苏静宁捏着那个小小的平安符,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安”字,针脚虽然粗糙,却看得出来很用心。她想起律师说的话——苏芒娇在刺绣班总是最后一个走,别人绣一遍的花样,她要绣三遍才肯罢休,说“不能让念念戴不好的东西”。
车子驶离小城时,苏静宁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突然觉得,人生就像这刺绣,难免有歪歪扭扭的针脚,有不小心绣错的地方,但只要愿意慢慢拆了重绣,总能缝出温暖的图案。
深秋的一个周末,“重生计划”举办了第二届作品拍卖会。李姐设计的亲子装最终拍出了全场最高价,买家是一位知名童装品牌的创始人,当场决定与李姐签约,让她的设计走进更多孩子的衣柜。
“我……我真的可以吗?”李姐握着合同,手抖得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以前总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是苏老师你让我知道……我也能给朵朵挣一个未来。”
苏静宁抱着她的肩膀,眼里也有些湿润:“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你自己不肯放弃。”
拍卖会结束后,朱志鑫在门口等她,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庆祝我们李姐签约成功。”他把花递给她,眼里的笑意温柔,“也庆祝我的苏老师,又点亮了一盏灯。”
苏静宁接过花,花香混着晚风的凉意,让人心里格外安宁。她看着工作室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里面还传来学员们的笑声和缝纫机的哒哒声,像一首关于希望的歌。
回家的路上,念念已经在安全座椅里睡熟了,小手里还攥着一朵向日葵。朱志鑫握着苏静宁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明年春天,我们去海岛吧,带着念念,带着祁绮他们,补个真正的蜜月。”
“好啊。”苏静宁靠在他肩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还要在海边给念念画一幅画,画她追着浪花跑的样子。”
“还要画我们。”朱志鑫补充道,声音低沉而坚定,“画我们牵着手,站在夕阳里,像现在这样。”
车子驶过江边的大桥,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流淌而过,像一条温暖的河。苏静宁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游艇上坠入冰冷海水时的绝望。那时她以为,生命的尽头只有恨;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恨的尽头,是爱,是暖,是一屋的灯火,是身边这个人,愿意陪她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缝成温暖的模样。
老宅的桂花还在飘香,书房的台灯还亮着,朱志鑫在看文件,苏静宁在绣帕子,念念的小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岁月就这样慢慢走着,带着一点甜,一点暖,像缝在生命里的针脚,细密而温柔,把所有的苦难都织成了如今的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