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绣展前夕

腊月的寒风卷着碎雪，敲打着“重生计划”新工作室的玻璃窗。苏静宁正对着灯光检查参展作品，指尖拂过《百子图》的边缘——张阿姨为了绣好这幅长卷，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指腹磨出的茧子比丝线还要厚。

“静宁姐，你看这样行吗？”李姐抱着叠好的展布走进来，鼻尖冻得通红，“朵朵说要在边角绣些小雪花，我怕太花哨。”

苏静宁展开展布，米白色的缎面上，几朵半开的腊梅已经绣好，针脚细密得像天然生成。她拿起针线，在梅枝旁添了片小小的雪花：“这样既应景，又不抢风头。”抬头时看见李姐眼底的忐忑，补充道，“别担心，评委们看的是心意，不是技巧。”

正说着，祁绮裹着羽绒服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份文件：“搞定了！国际刺绣展的组委会刚发了确认函，我们的展位在主厅C位，跟意大利那个国宝级绣娘挨着！”

苏新皓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掀开盖子时冒出腾腾热气：“刚买的糖炒栗子，趁热吃。”他把栗子分到每个人手里，目光落在苏静宁指间的雪花上，“这设计不错，有冬春交替的感觉。”

“还是苏助理懂行。”祁绮剥着栗子笑，“不像某些人，上次说我绣的玫瑰像月季。”

朱志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谁说的？我那是觉得月季更耐看。”他手里抱着个大纸箱，里面是刚到的进口丝线，“法国那边寄来的金银线，给《向阳花》做最后的修饰。”

苏静宁接过丝线，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光泽，突然想起周桉昨天的电话——苏芒煜在狱里听说作品要出国参展，特意托她带话，说想在花盘里加几粒“会发光的籽”。此刻看着这些闪着微光的丝线，倒像是天意。

傍晚整理展品时，张阿姨突然捂着心口蹲下去，脸色发白。苏静宁连忙扶住她，摸出速效救心丸：“是不是又熬夜了？跟你说过别这么拼。”

“没事没事，”张阿姨吞下药丸，喘着气笑，“就是想着这幅《百子图》能让外国人看看咱中国的手艺，激动的。”她年轻时在纺织厂上班，被机器轧断过手指，学刺绣时比谁都吃力，如今却能绣出这般繁复的作品。

朱志鑫把张阿姨送回家时，苏静宁坐在空荡的展厅里，看着墙上悬挂的作品，突然觉得眼睛发烫。从最初那个只有三张桌子的小工作室，到现在能代表国家参展的公益项目，这些被生活磨出伤痕的女人，正用针线一点点缝补出属于自己的尊严。

深夜的书房里，朱志鑫揉着她的肩膀：“还在想明天的事？”

“在想该给《向阳花》配个什么样的解说牌。”苏静宁翻着笔记本，“直接写作者在服刑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他抽走笔记本，握住她的手，“这才是最动人的地方——哪怕跌入深渊，依然有向上生长的勇气。”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块木牌，“我让木工师傅做的，你看看刻什么字合适。”

木牌上刻着缠绕的藤蔓，留白处正好能写字。苏静宁拿起笔，在上面写下“破茧”两个字，笔尖落下时，仿佛听见了丝线穿过布料的轻响，像极了蝴蝶振翅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学员们早早来到工作室。李姐给每个人煮了红糖姜茶，张阿姨带来刚蒸的馒头，连平时最腼腆的王姐都哼起了小调。苏静宁看着这热闹的场景，突然想起刚重生时的自己，那时总觉得幸福是易碎的玻璃，如今才明白，幸福是这群人围坐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的模样。

搬运展品的卡车停在门口时，周桉突然跑过来，手里捧着个布包：“苏芒煜托我带的，他说……要是作品得奖了，能不能把证书给他留着？”

布包里是块新绣的平安符，上面用金线绣着“新生”二字。苏静宁把它放进展品箱，轻声道：“告诉他，我们等着他出来，亲手绣一幅更美的作品。”

卡车缓缓驶离时，雪花突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落在“重生计划”的招牌上，镀上一层金边。苏静宁望着车影消失在街角，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伤痛、算计、仇恨，都在这温暖的晨光里，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