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岳绮罗就带着繁花似锦两个婢女乘着马车到了城南齐国公的远房亲戚董家。齐衡一路跟着过来,拜会了董家长辈,又嘱咐了好些事情才依依不舍回了齐府。郡主也是个贴心的,岳绮罗不过是在这小住两日,都要把小半个家当搬过来了。因为只是借个由头,也没有必要与董家人太多交涉。不过董家有个小姑娘,今年过了二八,尚未议亲事,平日里是活泼的主,见到岳绮罗第一面便亲切的叫姐姐,这两日也陪着岳绮罗说了不少话。
大婚当日,繁花似锦早早的就把岳绮罗从被子里拽了出来。喜服喜冠规整的摆在梳妆镜前,董家为齐家做足了面子,前两日便换上了大红灯笼。繁花似锦清一水的系着红腰带,忙前忙后,替岳绮罗上妆。
绮罗似锦,那日我让你收的那副耳坠子呢?
似锦在这呢,奴婢给姑娘戴上
岳绮罗瞧着镜中的美人,摸着齐衡送她的玛瑙坠子,一脸的甜蜜。
董姑娘岳姐姐真是漂亮,能得此美人,齐衡哥哥真是个有福气的
绮罗就属你小丫头嘴甜!能得如此夫婿,有福气的是我呢!”
似锦姑娘还没过门呢,怎么就先替夫家说话,姑娘真不知羞
绮罗我夫君是人中龙凤,还不让说了!
繁花是是是,小公爷自是顶好的!姑娘快些妆扮起来,一会小公爷都要叫门了!似锦,把喜冠拿来给姑娘戴上!
董姑娘放心吧,没那么快,我那几个哥哥都在门口堵着呢,说是不塞足了红包不让进门呢!
另一边齐衡也是一早就起来了,身上的淤青早就散了,套上喜服,齐府上下一片红妆,齐衡驾着马,众小厮也是绑了红腰带抬了大红花轿跟在后面。齐国公府的婚事必定是受全汴京瞩目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两边围了不少凑热闹的老百姓。听说有不少姑娘见梦中情人娶了妻,心碎了一地,在家哭呢。就连盛家四姑娘也是唉声叹气一整天的。
齐衡人高马大,满面春光,可算到了董家,却见门口早早的站了好些富贵公子前来堵门。
齐衡董家哥哥快些让我进去吧,我娘子还等着我呢
董家不成不成,听闻小公爷才高八斗,自是要考考你的!
董家对对对,先对个对子如何,我先出个……
门口怏怏的闹着,齐衡迫切想看到新娘子,也没有心思与他们周旋,直接怼了好些红包出去。董家公子们得了红包,也不好多阻拦,便偷放了齐衡进去。
两位新人给董家主君主母拜了茶,这便出了门,去了齐府。
喜婆压轿!
岳绮罗以扇遮面,在似锦的搀扶下上了轿子,坐稳后又听喜婆道:
喜婆起轿!
齐衡带着队伍前脚刚走,董家就放了许多包了红纸的炮仗,一派喜庆热闹的景象!
岳绮罗身在大红轿子里,把扇子放在一旁,头上的喜冠很沉,压的她脖子很累,可心却是甜的。心想:她和齐衡以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两千年的恩怨纠缠,也算是有个好的结局了吧。回想自己的前半生,从她初次见了他,明明用面具将脸都挡了起来,可是漏出的那双眼睛就让她觉得他一定很漂亮。在那朝夕相处的九年里,自己从未见过他摘下面具的样子,也许早些见了,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弯弯绕绕了吧!不过若是那样,她也不会知道齐衡在她的心里占了多大份量。
岳绮罗掀开轿帘,露出半张小脸,正与前面马上刚转头的齐衡对上了眼,齐衡朝她温润一笑,就转了过去。
似锦姑娘怎么放下扇子了,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
绮罗好!
从此以后,她也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到达齐府,从里到外堆满了人,董家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齐家和郡主的宗亲悉数到场祝贺,连顾家,和镇昌的大伯父家也派了齐烁齐瑾过来道喜。齐烁不再受蛊毒的侵蚀,虽然还是瘦,不过脸上都荣发了许多,看起来也没有从前那样孱弱了。齐瑾也没有因为亲母的死疏远大哥,反而怀着愧疚之心,兄弟俩的感情令人称羡。
两位新人到了正厅,恭恭敬敬在喜婆的高声下给齐国公和郡主依次敬了茶,又拜了高堂,才被拥入洞房。
岳绮罗和齐衡端正坐在床沿上,似锦不停的在床上撒着铜钱和‘枣,生,桂,子’四样。有嬷嬷来用缠了红布的剪子在两位新人头发上各剪了一缕,用红丝带绑好放进精雕细琢的小盒子里,再交由齐衡亲自塞到枕头下。
喜婆大吉大利百年好合
喜婆佳气郁葱长不散
喜婆画堂日目是春风
喜婆千秋万代结发长生
繁花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热热闹闹的好大一通,便有男客来拽着齐衡喝酒去,下人们收拾妥当,偌大的喜房便只剩岳绮罗主仆三人了。
齐衡心眼实惠,也不知如何拒酒,别人敬他他便一仰而尽。一顿的流水宴过后,齐烁倒是看不过去,他性子爽朗,一直嚷着让新郎官快入洞房,又有齐瑾替二哥挡酒,这才算放了齐衡。
繁花似锦见自家公子进了房,便识趣的退了出去,留岳绮罗自己掩着扇子坐在那。
齐衡喝了不少,走路有些摇晃,但神智也算清醒。走到岳绮罗跟前,双手叠在胸前,端端正正向岳绮罗行了礼:
齐衡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
岳绮罗偷偷抿嘴笑了一下,却并没有放下扇子的意思,坐在那倾了下身子,算是还礼:
绮罗夫君大喜!
齐衡上前一步就要抢那扇子,岳绮罗一个转身,挪了个位置,就让齐衡扑了个空:
绮罗夫君莫急,先回答妾身三个问题,不然这扇子可不能落
齐衡好好好,你问吧,为夫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绮罗夫君从今以后可否保证只爱我岳绮罗一人,不论生老病死,不论贫穷富贵,你都不离不弃?
齐衡我齐衡,今后只爱岳绮罗一个,除非她不想要我,否则我定生死相依。若违此誓,就让我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齐衡如何?娘子可否满意?
绮罗若是他日婆婆给你抢塞填房,你会如何做?
齐衡……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绮罗嗯?
齐衡我会拒绝母亲,并以后在家中立规矩,严令禁止长辈插手儿女房中事!
绮罗最后一个问题
岳绮罗将扇子落了一点,露出一双精致的大眼睛,倾前身子,问道:
绮罗我和你哥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齐衡……
哥哥?她说的是斩魂使吧!
齐衡救你,你和谁掉水里都救你!
真有意思,他哥是斩魂使,怎么可能掉水里!就算是掉了,当着小祖宗的面也不能说救他哥!看着岳绮罗满意的点了点头,齐衡突然很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你这是求生欲……)
岳绮罗落了扇子,漏出一张精致的娃娃脸:
绮罗夫君说的可是真心话?
齐衡却快速抢过扇子,学岳绮罗的样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齐衡既然如此,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绮罗你问我什么?
齐衡倾了身子,一字一句道:
齐衡我,到底是谁?
绮罗我不是都告诉过你吗?”
齐衡如今我们夫妇一体,你却还要有秘密瞒着我吗?我知道,你不想说定是有你的理由,可是我想听,无论事实是多么残酷我都能接受,我只怕那个秘密成了我们之间的隔阂
绮罗齐衡,有些事情过去了又何必再纠结对错呢?现在你有我,有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过去的人生忘了就忘了吧,你现在那样的好,那样的善良,不该被那些污秽烦心的……
齐衡可是你却要独自承受那一份记忆,你的心里当真是快乐的吗?
齐衡那日,我还记得那日你吃醉了酒,你抱着我哭,你在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有那样哭过,我是心疼你,我不想让你自己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还有幽冥,乃至斩魂使,你从来都不告诉我我变成了齐衡是因为什么!
齐衡你与我说说,让我陪着你,与你一起分担,好吗?
岳绮罗定在原地,她从没想过齐衡对待那段未知的故事居然是这个态度。原来他一心是为自己想的……也罢,早晚都会真相大白的,不如趁他还能心平气和的听,就说个清楚吧。
绮罗那你就这当是个别人的故事,等我把喜冠摘了,再慢慢与你说。
齐衡我帮你摘
火红的光在蜡烛上肆意摇曳,照了人脸都是暖暖的,岳绮罗坐于梳妆镜前,在镜子里瞧着身后的齐衡小心翼翼的拆卸头冠。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美好。
片刻之后,二人褪了繁重的喜服,像平日里一样横躺在床上。齐衡听着岳绮罗将旧事娓娓道来……
绮罗那年,我刚过百岁,心高气傲惹了幽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