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暮色里流淌着琥珀色的光,宋盼数着波斯地毯上的鸢尾花纹走向餐厅。祖母的沉香木手串撞在青玉碗沿,叮咚声惊醒了墙角的鎏金自鸣钟。
“盼盼,坐这儿。”母亲叩了叩主位右侧的黄花梨椅,翡翠戒指在雕花椅背上折射出冷光。这个位置正对落地窗外的紫藤花架,六年前暴雨打落的残花曾铺满她连夜出走的行李箱。
松鼠鳜鱼淋着琥珀色的糖醋汁,宋盼看着父亲用象牙筷夹来一片雪花和牛。那片肉在空中顿了半秒,最终落在她盛着莼菜羹的骨瓷碗里。
“录节目......”父亲突然开口,银丝眼镜滑到鼻梁中段,“累不累?”
宋盼捏着勺柄的手一颤。这个曾用戒尺教会她财务报表的男人,此刻竟像个学舌孩童般笨拙。莼菜滑过舌尖的粘腻感让她想起心理咨询室的沙盘,张凌赫总说那些散落的蓝色水晶代表未被言说的父爱。
宋盼“不累的。”
她吃下父亲夹得那块肉,摇头回答。
祖母把糖醋排骨推过来时,琥珀色糖浆正顺着青花瓷盘往下淌:“你爸还下载了几个软件....每天都在看你的消息。”老人混浊的笑声裹着药香,“上回看到什么直拍,说舞台晃得他头晕。”
母亲舀汤的银勺撞出清越声响:“妈,菜要凉了,快吃吧。”
宋盼咬破酥脆的肉壳,九制话梅的酸涩漫过味蕾。十岁发烧偷跑去比赛那晚,父亲把她的冠军奖杯锁进保险柜,此刻同一双手正在剥蟹粉狮子头,蟹黄沾在他手上像凝固的落日。
“妆造团队......”父亲突然用方巾捂住咳嗽,“那个眼妆对视力不好。”
宋盼“知道了。”
汤匙跌回碗里溅起涟漪。宋盼看着枸杞在莼菜羹里沉浮,想起张凌赫诊疗室总备着桂花糖,每次提及家族创伤后都会往她手心塞一颗。
祖母突然把海参小米粥推过来:“明儿让陈叔把老宅钢琴调个音。”老人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宋盼手背,“你妈每周都擦那台斯坦威,琴凳里还收着你高中写的谱子。”
宋盼听见瓷器龟裂的细响。母亲正在切割桂花糖藕的银叉突然戳穿瓷盘,二十年完美名媛的面具裂开一道缝:“妈!别说了,快吃吧。”
暴雨开始抽打落地窗,宋盼数着紫檀木桌上的裂纹。六年前她冲出这道门时,父亲那句“走了就别回来”和雷声同时炸响。此刻男人微微粗糙的手正把冰糖雪梨盅推过来,盅壁上凝着的水珠像迟来多年的眼泪。
宋盼“谢谢爸。”
宋盼低头喝,餐桌上变不再有声音。
宋盼“我先上楼了。”
宋盼擦了擦嘴角起身上楼,祖母连连应好,宋盼看着父母神色都有些惊讶,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自己会想留下来住,这个她曾经最不愿意回到的家。
是因为祖母苍老的神色,发白的头发,不舍的神情吧。也可能是因为还是贪恋父母亲的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