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是:你若哪天爱上了他人,我会在哭后选择爱屋及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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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倾盆的季雨过后,大地是一片泥泞,凡也省了一亩半田的浇灌。
咕凉镇内。
一个头戴草帽,穿一身青衫的男人正弯腰,卖力的拉黄包车。他的脖子上搭了条白色的巾,破旧的草鞋踩在地上的水窝上。泥水随着奔跑的动作,溅到了他挽起的裤脚上,身上也湿了一大片。说不清是被水淋湿的,还是被汗沁湿的。
民国初期贫富差距大,流行的代步工具便是黄包车。被不怕累的汉子拉着,满大街、春夏秋冬的跑,两个车轱辘就在身后转,嘀哩咕噜,嘀哩咕噜的叫个不停,像有人在小声窃窃似的。
战争刚过无多月,几个抱着碎布的妇人,就坐在漏雨的屋檐下,视线不断的往某处看——那是一栋门泛着锃亮的红,门前有两座石狮子的府邸。
“唉,不知道是不是从什么高处来的,花钱买个这么大的宅子,也没见住过。”一个年老的妇人,摸摸手里剥好皮的豆子,摇了摇头。
话刚一出口,就有一位背靠着破烂油纸伞的女人接话道:“猜他是个哑巴,不说话,还要将房子留给别人,真是个傻子。”
“小点声嘞,别被人家听到了。”刚才的老夫人皱起眉拍了下手,警惕的看眼四周,嘟嘟囔囔了一会,又继续剥起了豆皮。
不爱说话的蓝衣妇人没开口,只沉默的做事,手里剥着豆皮,碗里放鲜嫩的豆腐,身边跟的小男孩嘻嘻哈哈的乐着,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开怀,又忍不住感叹:生在了这么一个时代。
【…已到达目的地。】
旁人听不到的磁性声音,在耳边响起。
男人睁开一直阖着的眸,侧脸一看窗外烟雨朦胧,嘟囔一声“麻烦。”从身侧的座位上拿起一把油纸伞,推开车门,站到雨幕中。身后的黑色汽车就像变魔术,在一阵轻微的烟中消散。
干净的牛皮靴踩到地上,一阵水波从脚尖向外蔓延。尚司秋有些嫌弃地晃晃脚,按下有些翘起的黑色帽檐,左胳膊臂内夹个黑色公文包,慢慢沿着巷子走了进去。
他一身短衫配西裤,干净的与周围破旧的巷子分外不同。手撑油亮亮的伞,半边被遮在伞沿下的脸,隐约可以看到光洁白皙的下巴。
雨又大了些,飘洒的雾气熏的人眼都变得模糊。尚司秋将伞微微向后压,露出一双黑色的眸,在破败的小巷里寻找,最终目光锁定了一间朱红色门的宅子。
——是他要找的。
尚司秋走到红宅的屋檐下,把伞拎在手里抖抖水,轻轻一推门,听着它“咯吱“一声打开,只觉得声音牙酸的很。
不久前,他还是孔鸿岛上凑数的一员。
那是一座位于虚空中的一座岛屿,上下连接着昼层,自世界初始存在,于时间尽头结尾,而他本是岛上云宁部的一员,平日里就顶着部门的宗旨:“守护安宁,带来和平”当借口,去各个世界旅游,攒够福禄点,便立刻去另一个世界。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他也有被抓去做招牌的一天。
孔鸿岛上的规则,向来追求人人平等,去某个世界自然不可能选择要别人的身体当做载体。
他们凡是有任务的,除非是紧急到了世界快要毁灭,否则一般都是本体降临,自然谈不上人设的问题。
【万人迷补习班签订合约总统——成为一个人设完善的万人迷,学习三项自己擅长的东西,为孔鸿招揽新鲜血液,增添色彩。】
但现在他得要学习如何巩固人设了。
尚司秋耸耸肩,无所谓的在宅子里转了转,嘴里吐出的热气,与外界的冷空气相撞,化成一缕白烟,飘向了空。
这个宅子,是大人为他留下的。听他说好像是之前来这做任务,买了之后闲置下来,这次他来巩固人设,也恰恰便宜了他。
尚司秋勉强用这座看着崭新且不错的宅子,安抚自己一颗躁动的心,把油纸伞放进布袋里,挂在门上,几乎没有意外的在入门的桌上,看到了一封信。
他拿起来一看,信左右烫金,正面的右下角画了一朵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朵——是大人留下的。
果然是嘴硬的家伙。尚司秋摸着下巴,拆开一瞧,里面无非是告诉他要好好听话什么的。他有些不耐烦大人的婆婆妈妈,也知道他肯定给自己留了点东西,便将信封往下一到,不出意外就看到了那一沓落下来的钱。
哟。尚司秋眼神一变,把那沓钱从地上捡起来,数了数,发现还挺多。
果然大人最疼他!尚司秋想,又在心里补充了句:虽然喜欢蒙着个黑斗篷,也不说话,连脸也看不到。
感慨的摇摇头,尚司秋把那沓钱揣进公文包,坐在凳子上,拿出张模样图看。
他跟合作者不在一个时间点出发,所以这就导致他的合作者先走一步,他现在连他的影都没有见到,不过这应该没什么。
画像在手,定然天下我有。
尚司秋轻松一笑,但在看到模样图上,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脸圆的跟个饼子一样的小人,突然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子,真的能找到人吗?
在屋内度过三天吃喝不愁的愉快生活,尚司秋换了一双黑皮鞋,手里撑着那把油纸伞,脚底清脆作响地走在小巷里,往画像背面所附赠的地图处去。
雨季的雨多,淅沥的一下就能连几天。大的时候,甚至都把稻田里的庄稼压弯,这一走,难免腿上就溅起了水花,尚司秋好面子,不想一个陌生人见到自己裤脚被水浸湿的样子,便叫了辆黄包车坐在上面。
“你按照地图跑,我要找一个看着年龄比我小的男的,还要长的漂亮。”
尚司秋语气轻飘的吩咐,半阖眼假装在小眠,清醒地听着车轱辘声。拉车的车夫脚程快,一路跑出城门,去了离咕凉镇很近的梁浦镇,进了城门穿过街,是一个简朴的医馆。
坐在门口坐诊的少年看着不到二十岁,淡蓝色的长发柔顺到了腰部,眉毛尾部稍宽一点向上挑,淡蓝色的瞳孔像平静的大海一样漂亮。
哇塞!尚司秋咳嗽一声,动作矜持的从黄包车上下来,撑着油纸伞,一派书生的模样缓缓踱步,走到草棚边才发现,少年的耳朵上还有一朵生着的花。
那花是幽蓝色的,有六瓣,从耳后生出,花蕊向上,垂下的花瓣盖住了半边耳朵,衬得他面白唇粉,把他本来就有着非人感的面孔,衬得更加妖异了。
大帅逼。
尚司秋下了评判,见他不理自己,在公文包里掏出一根从现代带来的烟点着,凑近少年故意在他身边吞吐云烟,即使自己被呛得不行,也不愿把烟松开。
“请不要这样。”水谨意转身为桌对面的人抓药,趁这个空档,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请排队。”
他说话的语调很轻,语速不急不慢,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周身的气质稳重又淡雅,一双眸很清澈,看人的时候,你似乎可以在他的眼底看到你的倒影,那副认真的模样,把尚司秋看的有些小心的收回了目光。
莫名有些罪恶感,是怎么回事。尚司秋把烟掐灭,乖乖的排到队伍后面,跟周围格外不同的气质,让他有些暗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