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别怕

唐泽云敲了敲房间门，没有人应答，估计是人还没醒，干脆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窗帘紧闭还是他出去时候的样子，一片暗沉静寂，他走至窗前想微微拉开一点窗户透透气，一束光线刹那间从掀开的缝隙中透了过来。

　　身后忽然传过来一个喑哑的声音：“别拉开。”

　　他手指下意识微微一动，把窗帘重新拉好凑到了床边，床上的人整个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蒙在被子里，能看出来在哆哆嗦嗦地发着抖。

　　“别怕，是我，让我看看你，好吗？”唐泽云柔声哄着开口。

　　闻言万成息只把被子揪得更紧，在火烧火烫的痛苦中觉出浓浓的委屈，低低地啜泣着连声带都在颤抖，“不要不要，你别看我……”

　　他真的不想把自己最最狼狈不堪的样子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似乎只有掩埋在黑暗中他才能稍稍觉得安心一点，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才会缓慢地显现出它的存在。

　　见此情状唐泽云心里疼得像密集的针扎一般难受，“相信我好不好，我保证，我会保护好你，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被子里依旧只是凝滞般地重复着，“不要……”

　　“万先生，你听我说……”唐泽云话到这里又咽了下去，吐了口气道：“时西。”

　　听到这两个字万成息的身体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下一刻听见隔着被子像是能拨开他眼前厚雾的声音，“相信我，时西。”

　　许久，他才慢慢扯着被子一点一点把自己露出来，丝毫没有血色的面容一点点清晰，眼垂得极低。

　　唐泽云伸手想去轻抚他的脸庞帮他擦拭脸上的泪痕，指尖还未触到就被迅速避开，万成息眼神飘乎着躲开了他的目光，苦涩着道：“你别碰我，我很脏。”

　　“谁说的，不脏，你一点都不脏知道吗？”唐泽云定定地望着他，“傻瓜，不是你的错。”

　　他的手指死死地攥着枕头的一角，嗓子沙哑地低喃着，“你别管我了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唐泽云执着地去抱他。

　　“别……”高大的身形瞬间凑近自己，万成息无比慌乱地想躲开，却猝不及防地被拥入怀中，浓浓的恐惧感蒸腾起来，他仿若惊弓之鸟，眉目之间写满了抗拒，一时间他脑子里冒上来的第一反应就是……

　　应激反应，他发力挣开了人的怀抱，下一刻扒着唐泽云袖口露出来的一截胳膊咬了上去，像只小兽一样迅速退后，浑身战栗，眼里都是恐慌。

　　唐泽云“嘶”一声抬起手，腕上整整齐齐的两排牙印。

　　心头茫然之际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万成息的面上挂着呆滞的神情，眼睛里却慢慢涌上了些情绪，声音微弱，“我不是故意的。”

　　看他这个样子唐泽云只觉得心口生疼，万成息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突然间像是放映一般在脑子里飘游上来反复回荡，是自己太过于急躁了。

　　唐泽云有些晦涩地开口：“我们爱着彼此，对吗？”

　　明明心里是万分的抗拒，万成息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着对面那个温暖的怀抱，但其实他脑子里杂乱无章，并不清楚到底在抗拒什么，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心底操纵着他，有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

　　你就是个任人作践的玩物，玩物是不配得到善待的！

　　他似是用尽全身力气跟那个声音对抗，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是可以被你信任的人，你是可以全身心地交付于我的，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如果可以，把手给我，好吗？”

　　唐泽云缓缓把手心摊开在他面前，静静地等着。

　　万成息的眸子里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雾，眉眼间满是挣扎，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最终僵硬着伸出了手。

　　两手相碰的同时，唐泽云紧紧地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一下子仿佛有暖意顺流而来，斑驳了他的全身。

　　万成息起伏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忽闪了下睫毛，低声唤他：“唐泽云。”

　　“我在。”

　　沉寂了两秒，唐泽云听见一道哽咽着的声音，“抱抱我。”

　　唐泽云轻轻地把他圈进了怀中，脖子上传来湿润的触感，是他的眼泪，恐惧又慌张。

　　一只手抚上他的颈脖处抚摸着，“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周围所有细碎微小的声音仿若全都消失了，就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万成息死灰般的双眸里微微点了些光彩，而后低下头，将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

　　也许总会有一个人，爱上你的澄澈与干净，也愿意深深拥抱你的不堪和肮脏，他爱的是全部的你，你什么都没做只要站在那儿，就是他眼里恰逢其实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