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成息抱着雪梨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份合同，面上并没什么情绪，仿佛这就是一份走在路上被人塞的传单一样，他没有一丝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十年，那些曾以为会永远被困在梦魇里的日子，也就这么划上句号了，是不是也该去过新的人生了，可背负着沉重的过去，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或者说，还有重新开始的力气吗？
签完之后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盯着窗户外面，面上是水波无痕的平静，只觉得好疲惫，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竟比累积起来的这些年都要疲惫万分。
明明是解脱了，该长长地松一口气的，为什么没有呢。
忽然有一双手覆上了他的肩膀，万成息心中一定，回头望进了唐泽云漆黑的眸子。
唐泽云伸手帮他扣好针织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的一粒扣子，又摸了一把雪梨的脑袋，“在想什么？”
他耸了下肩，“想这套房子能卖多少钱。”
“我可以想想其他办法。”唐泽云俯身趴在他的肩上说道。
万成息摇摇头，抓住耷拉下来的手，“不要了，我的烂摊子就让我自己收拾吧。”
最终他还是执拗地卖掉了房子，以及这房子里所有能折现的东西，客厅里的雕塑唐泽云好说歹说才得以留下，离开的那天他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座雕塑。
本来就空旷的房子一下子愈发冷清，家具全都被盖上了白布，空气中没有一丝住过的痕迹，也没有人的气味，就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一座空房。
他明明在这儿住了很多年，却仿佛只是个留宿的过客，是个风餐露宿想找个地方歇脚的旅人，这里从来都不是他的家，他早就没有家了。
唐泽云收拾好就进去叫他，只见万成息直直地立在客厅中央，背影显得格外孤寂，走上前把他揽进了怀里，揉揉他轻软的头发：“再呆一会儿吗，我在车上等你。”
万成息环视了一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走吧。”
随即转身，再也没回头。
唐泽云把人带回了自己之前住的房子，就是普通的两居室，面积不大，他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赵文晏那个表情，面部就大大地写了两个字，寒酸。
当时宋殊还拍着赵文晏的肩膀安慰他，“挺好了，起码楼间距合适，采光面很大，上下楼还是电梯呢。”
赵文晏哭丧了个脸呵呵笑了两声，“这客厅连我家卧室一半大都没有，怎么住啊？”
唐泽云默默举手：“那个，以后要住在这里的好像是我。”
“要不你还是到我那儿挤挤吧，干嘛这么委屈自己。”赵文晏勾肩搭背地跟他说道，“唐泽云，你真是我见过最穷的富二代了。”
唐泽云抱着胳膊笑：“阔少，既然这样我借你的三千块钱就不还了，反正这点小钱连你的车零件都买不上。”
赵文晏立即收回手咳了一咳：“哎哎，这不行。”
宋殊嘁一声，“瞧你那样。”
还钱是还钱，赵文晏见说不动唐泽云去他那儿，就反其道而行之，把他觉得该添置的都给添置了个遍，不容拒绝。
搬家师傅小心翼翼地把雕塑挪到客厅，打了声招呼便带上门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万成息坐在行李箱上长腿一跨四处打量，装修风格跟他完全不同，整个是暖色调，客厅里暖洋洋的，阳光也晒得人很舒服。
唐泽云站在他的身侧说道：“对不起啊万先生，只能先在我这儿凑合一下了，地方是感觉有点束手束脚……”
万成息从行李箱上站起来打住了他的话，“没有，我觉得不错，谢谢你收留我。”
沉默了一瞬，唐泽云伸手紧紧地把人拥抱住，“我会努力的。”
万成息晃了晃睫毛，“什么啊？”
他慢慢地说，“我们会住到很好的房子，我们也会有很好的未来。”
话语真挚，万成息整个人被暖暖地圈在怀里，双手覆在他的背上，脸上带着温顺的笑意。
雪梨的猫窝就安置在了阳台几盆绿叶植物旁边，一半阴凉一半阳光，它仰躺在猫窝里滚了两圈，又舔了舔自己的毛就安心地闭上眼睛卧在那儿补眠了。
“嗯。”
猫向阳而生，万成息也喜欢坐在阳台的吊椅上捧着书晒太阳。
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不再那么寡言少语，会笑，偶尔会想学学做菜，虽然他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厨房，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抱着雪梨出去散步，跟小区里退休了的老人们一起下棋，然后等唐泽云买菜回来再一块上楼，两个人牵着手聊聊今天都准备做些什么。
日子好像闲适又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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