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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甲大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肃穆,但空气里紧绷的弦并未真正松弛。
宋望舒被安置在一处更为僻静,守卫却丝毫未减的营帐内。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挣扎或逃离。
文子端那番冰冷彻骨却又句句砸在实处的斥责,如同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她从愤怒,绝望和自毁式的冲动中彻底清醒过来。
他说的对。
拖着这身伤痕累累,连站立都困难的身子,逞一时之勇逃出去。
除了成为别人用来威胁父亲,姨母,少宫,萋萋的筹码。
除了让关心她的人担惊受怕。
除了让文子端本就复杂的局面更加棘手,还能做什么?
扳倒李麒,靠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铁证,兵力,朝堂博弈和天下大势。
救少宫和萋萋,靠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硬闯,而是权力层面的斡旋与交换。
想通这一点,尽管心中依旧如同被巨石压着,担忧与焦灼从未停止,她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抗拒军医的诊治,甚至主动配合。
每次换药,那剜心剔骨般的剧痛让她冷汗涔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苦涩的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再难喝也眉头不皱。
她强迫自己进食,哪怕毫无胃口,也一点点咽下那些滋补的粥羹。
她需要好起来。
尽快地好起来。
只有拥有健康的身体,清醒的头脑,才能在未来可能到来的风暴中,不再成为累赘,甚至能成为一份力量。
文子端每日都会来一次。
有时是清晨,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
有时是深夜,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从不久留,往往只是站在帐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目光沉静地看她一眼,问一句军医她的情况,偶尔会带来一些外界的零星消息,语气永远是公事公办的冷静克制。
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却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文子端“程少宫仍在程府,安全无虞,只是不得自由。”
文子端“万萋萋在长秋宫,皇后并未苛待。” 文子端“陛下已阅陇西案初卷,震怒。”
文子端“凌不疑前锋已抵陇西边境,偶有摩擦,未有大战。”
他从不多说,她也从不多问。
但仅仅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已足够她拼凑出外界的大致轮廓,让她焦灼的心有了些许依托。
她相信他的承诺,也相信他的能力。
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古怪而默契的平衡。
他不再提她逃跑的事,她也不再流露出任何不甘与反抗。
目光偶尔交汇,他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平静,她眼中是沉淀下来的沉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这日,文子端来时,脸色似乎比平日更冷峻几分,周身还带着未散的朝堂风雷之气。
他依旧站在门口,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询问军医,而是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宋望舒依旧苍白,但精神稍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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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