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

嫋嫋的一字一句皆说中了萧元漪心底的痛处，十五年了，她最害怕的就是听到旁人提起她将刚出生，尚在襁褓中的女儿留在了家中。

程少商说到底根本不是因为女儿家不好上战场，阿母当初之所以把我留在家中是因为阿母打心底就认定了我是个不好养活的女娘，尤其是去到了战场。

程少商战场暗无天日，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阿母就打着将我留在家中是为我好的借口，这一打就是十五年。

萧元漪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嫋嫋此刻的眼神，她在心虚。

程少商阿母舍小家为大家，就算这我能理解，可阿母既已经选择了不要我，为何回来之后还要急于管教？就算阿母不知我未曾上过几日学堂，可后来我也同阿母说过了，我不喜欢你给我的那些书籍，不想学也学不会。

程少商可阿母呢？除了觉得我给程家丢脸可有真正教过我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阿母统统都觉得是我的错，甚至后来我被迫与人结亲，阿母依旧觉得是我故意设计偶遇凌不疑，我其实就想知道，我在阿母心中当真是一个如此心机深沉的人吗？

嫋嫋的逼问言之凿凿，让人无法反驳，即便对面的人是萧元漪，也无法反驳。

程少商你是我阿母，分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可我感受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是问我为何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就心生好感吗？我现在告诉你，那是因为萋萋阿姊是唯一一个始终信我的人，她为我着想，护我，我甚至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偏爱，阿母你说，这样的一个人我该如何才能不喜欢？

萧元漪深吸一口气，抬头去看嫋嫋。

萧元漪所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咱们母女今日干脆把话说开了，我也累了。

嫋嫋笑了笑，原来在阿母心中现在都觉得所有的事都怪她。

程少商一直都不是我想要怎么样，一直以来想要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的那个人一直是阿母，你是我阿母，即便十五年未见，我的成长你也从未参与过，我所受的一切你闻所未闻，可你依旧是我阿母。

程少商也就是仗着这个身份，阿母总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我，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是错的，其实我早就习惯了没有阿父阿母的日子，现在也不过是重新回到起点而已。

一旁的姎姎暗自抹着眼泪，可她却没有阻止嫋嫋继续说，若说一定要有一个了解嫋嫋过去的人，那么她应该是最了解的那个人，她知道嫋嫋为了活下来有多努力。

萧元漪所以你的意思是要与我断绝母女关系？

程少商阿母早就想这样了不是吗？不过是怕这样做之后良心会受到别人的谴责而已，十五年前是你不要我，今日就当是我为了报阿母的生育之恩吧，往后阿母不必管我，也不必教我，我是死是活也不再与阿母有半点联系。

萧元漪脚下有些发软，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嫋嫋。

嫋嫋见状笑了笑，她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吗？现在这副模样又是做什么？

程少商阿母大可不必内疚，当初你是为了一城百姓才将我留下，就算我不想理解阿母也必须理解，我没有长成阿母期待的模样，说到底还是我不争气，不过以后没了我这样一个只会惹你生气的女儿，阿母也能宽心。

眼角藏的很好的眼泪一瞬间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一直滑到她的嘴里，是闲的。

嫋嫋脸上的笑意却是半分未减，转头看到同样哭成泪人的姎姎，对她扬起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程始嫋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连阿父也不要了吗？我不同意。

程始带着两个儿子几乎是从外面冲进来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

三人一进门便都朝嫋嫋围过去，把萧元漪晾在了一旁。

程少商阿父和阿兄们回来了？郡主的生辰礼送了吗？

嫋嫋依旧轻轻地笑着，就好像她没有说过刚才那番话一样。

程始嫋嫋，我听到你说的话了，你这是何意？总不能连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要了吧？

程少商阿父说的什么话？我何时是说过不要你了？

萧元漪是啊，你这宝贝女儿怎么会不要你，不过是不要我这个亲生母亲罢了。

嫋嫋看都未曾看萧元漪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萧元漪自讨没趣，冷哼一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程少商阿父，我没有不要你，我就是想去外面玩玩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上京呢，眼下去过最远的也只是郊外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