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坦然相对,嫋嫋的坦诚相待,让凌不疑觉得自己那颗死寂多年的心又重新有了悸动。
过去的二十余年,他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他是通过厮杀别人活下来的,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说他一定是一个好人,他的那颗心早已经被尘封了起来,不曾对任何人真正敞开过。
也曾有人担心过他,阿起阿飞会担心他,圣上也会担心他,可今日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担心却让他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他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就像是死寂多年的火山下一刻便会有岩浆喷薄而出。
凌不疑多谢程娘子记挂。
除了感谢,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眼前人如同月亮一般洁白无瑕,可他自己双手沾满鲜血,背负着血债,从前他对这女子没有什么复杂的情感,倒是不在意她嫁与谁,可如今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他忽然不确定他们之间的姻亲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程少商凌将军在想什么?
看他在发呆,嫋嫋忍不住询问了一句,凌不疑抬眸便对上她那赤诚的眼神。
凌不疑从前重伤,在离骅县不远的郊外茶庄,有一座圣上赏赐的别院,程娘子若不嫌弃,明日可与我一道去看看。
程少商多谢凌将军。
嫋嫋语气轻快地说道,这几日一直待在骅县内忙活,近两日骅县的生机已有所恢复,她心中也是真的想出去看看。
若她一人出行,三叔母和三叔父断不会允许,可若她是与凌不疑一道出行,三叔母和三叔父定不会有其他的说法。
翌日一早嫋嫋便在院外等着凌不疑,还准备了一辆撵车。
程少商凌将军身上还有伤,若是乘马只怕会有所颠簸,这撵车是三叔母送与我的,今日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两人一路乘着撵车出了骅县,郊外的茶庄很大,一路上都能看到农夫们在采集茶叶,嫋嫋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外间的风光,忽听的身侧凌不疑的声音响了起来。
凌不疑你会吹笛?
程少商什么?
嫋嫋一愣,顺着凌不疑的视线往下看,原来是他看到了自己腰间别着的玉笛,嫋嫋笑了笑,将玉笛从腰间抽出。
程少商这是三叔母给我的,是她央求三叔父寻来的,我从前学过吹笛,也喜欢吹笛子。
嫋嫋握着手中的玉笛,很是喜爱,似乎她身上有的东西除了是萋萋阿姊给的就是三叔母给的了,这样想来也是有人喜欢她的。
凌不疑自与你相识以来,我还从未听过你的笛音,今日可否有耳福听一听程娘子的笛音。
程少商那我就献丑了。
程少商嫋嫋粲然一笑,学着男子的手礼朝凌不疑拱了拱手,模样很是娇俏。
缓缓的笛声响起,眼前是一副国体民安的景象,耳边是悠扬的笛音,凌不疑竟觉得从所未有的安心,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她的笛音,他竟不知她吹笛吹的这样好。
皇甫仪车上之人可是舜华的侄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嫋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看车前的人,又看了看身旁的凌不疑,他已经睁开了眸子,二人对视一眼便下了撵车。
程少商你是怎么识得我三叔母的?
嫋嫋收起玉笛,朝那人微微躬了躬身。
皇甫仪在下皇甫仪,与你家三叔母是旧识,你乘坐的这辆撵车便是我赠予舜华的。
程少商三叔母把这撵车给我了,她说她用不到,如今三叔母与三叔父驻守骅县,三叔父陪在三叔母身边,这样的撵车用不到。
闻言凌不疑扭头瞥了一眼嫋嫋,不明白她为何反驳的这样快。
皇甫仪听闻舜华前些时日遇到山匪又受了风寒,近些日子可否好了?
程少商嫋嫋代三叔母多谢皇甫大夫,我三叔父日日照料,与三叔母有关的事他事事亲为,三叔母的风寒已经好了。
皇甫仪有些尴尬,不由得掩口咳了起来。
此时天边忽然传来一道雷声,嫋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朝凌不疑看过去。
程少商凌将军,此处距离你的别院有多远,可都来得及赶过去避雨?
凌不疑就在前面不远处,先过去避雨吧。
程少商若是皇甫大夫不嫌弃,也可随我们一道去避雨。
皇甫仪如此便多谢了。
到了别院,凌不疑才有机会问嫋嫋为何见到皇甫仪后有些反常。
嫋嫋像是做贼一般地瞥了瞥周围,而后才往凌不疑身旁靠近了一些,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
程少商我三叔母与这位皇甫大夫有一段往事,往日里我怎么问三叔母她也不说,说不定今日能有机会知道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