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狄仁杰笑道。

　　“李主簿一向黾勉公务，谨慎本职，并无过愆。明日如时后主簿即会同衙里全数椽吏佐史、六曹参军来参见本官。”

　　李主簿遵命，一面引狄仁杰径入内衙书斋坐定，吩咐厨役备膳。叶文忠带四名衙役搬动行李，则跟随去厨下帮忙。

　　“哦，明日还可传命城厢的四个当坊里甲来行里参见，我有话问。”

　　狄仁杰道。

　　“老爷，本县有五个里甲。——河东湾已设第五坊区，又称番仁里。那里甲是个高丽人，极有德行，众番商十分崇敬”。

　　李主簿看了狄仁杰一眼，又道。

　　“狄老爷尽管放心，明日衙门一应公事，我理当办得有条不紊。老爷一路车马劳顿，待会儿用过夜膳便去……休歇吧。”

　　狄仁杰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主簿犹豫了一下，又开了口：“不过，不过，老爷的宅邸一时恐有不便。王县令在时，刚将内宅修饰过一见又添刷了一层新漆，只是王县令他猝然遇害，刑部尚未结案。他的行囊什物虽寡薄，却还搁在房中，没法搬出。我已与他在京师的胞弟去了两信，催其赶快来蓬莱收拾遗物，可至今却音讯全无。”

　 “王县令早年丧偶，也无子息，他这一死，真可谓是身后萧条哦。”

　　狄仁杰问。

　　“刑部汪堂官来这里查办案子时，居息何处？”

　　李主簿答道。

　　“汪老爷来这里时，当夜宿在玉县令的宅邸里，第二日便在这内衙草草安了一个床铺，再也不去那里住了。没三日便匆匆口去京师。”

　　狄仁杰不由启疑：“李主簿可知其中缘故？”

　　李翔四面看觑了一眼，小声道：“王县令的宅邸夜间甚不安宁”

　　狄仁杰惊问：“这话怎说？”

　　“下官哪里敢瞒老爷，正是王县令的阴魂不散，时时在他的宅院周围游荡。那一夜汪堂官正撞着，吓得半死，再不敢去住了。”

　　“这事想来不假，下官也亲眼见着过两回。那鬼魂模样与王县令生前无异，只是不说话，恍惚去来，还躲闪着人哩。似有无穷冤屈未伸，故此郁结不散，不似王县令生前还一团和气。如今想来，好不怕人哟。故尔劝狄老爷也存个戒心，在这里书斋先住几日，等他那兄弟来这里与其厮会过，取去了行囊什物，想来无事了，才可搬入。”

　　狄仁杰沉默不语，蓦然捋着颔下的胡须。

　　这时许筱、秦炯进来内行禀道，晚膳已齐备，请狄老爷与李主簿外厅赴席。

　　晚膳虽是丰盛，狄仁杰、叶文忠却没有吃多少，倒是秦炯、许筱两人，大块吃肉，大杯斟酒，放开肚子饱餐了一顿。晚膳毕，李翔便告辞，自去街舍布置明日全衙吏员应卯参见事宜。当夜叶文忠便服侍狄仁杰在内衙书斋歇了，乔泰、马荣则去耳厢衙舍安顿不题。

　　翌日一早，狄仁杰坐衙升堂。三通鼓毕，李主簿已领全体衙员吏掾、六曹专司、典狱、尉校等跪在大堂下参见，总共四十来人。一时上下肃静，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