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太远了，戴勒斯怕月亮听不见，于是他一遍又一遍，说了好多遍，这么多不同的声音波纹，总有一个能让月亮知道的。
要多大声，才能让阿勒夫转过身，哪怕只是叫了他的名字呢？
“少爷，格伦医生来了。”
戴勒斯弯腰在阿勒夫额头留下轻吻，“知道了。”
坐在客厅的医生穿着整齐的藏蓝色西装，戴着半框眼镜，“戴勒斯先生。”
女仆送来了两杯茶，格伦医生没动，“这个时间喝茶对睡眠不好。”
戴勒斯并不在意他睡得好不好，“之前已经有医生催眠过他，你能保证你的催眠成功吗？”
格伦医生的笑让戴勒斯有些不舒服。
“您完全可以相信我，我不认为有催眠术比我更强的医生存在。”
戴勒斯想起了希里亚，希里亚主修是病理学，戴勒斯对希里亚的催眠术没有什么太多的了解。
“他在楼上房间。”
格伦医生整理了西装、手套，“戴勒斯先生，我保证，他再次醒来时就是您想看到的模样。”
女仆带着格伦医生上楼了，戴勒斯听到了阿勒夫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他说，“我哥呢？”
戴勒斯坐在客厅沙发上，喝完了一杯茶。
你是我养大的，为什么不能从里到外都是我的呢？
我曾经很骄傲，作为哥哥；可我也不止一次地想摆脱这个身份。
阿勒夫，为什么你不能先是我爱人，再是我弟弟呢？
你是不是爱我？
在你每一次抬头叫我哥哥的时候。
为什么不是爱呢？
阿勒夫醒来时，阳光还被拦在窗帘外，腰上有条手臂。
“戴勒斯。”
戴勒斯收紧了双手把阿勒夫紧紧抱在怀里，真好啊，他叫我戴勒斯。
“嗯。”
阿勒夫揉着戴勒斯的头发，“该起床了，今天没有工作吗？”
戴勒斯还埋在阿勒夫颈间，“没有，我请假了，想在家陪你几天。”
“没问题吗？”
戴勒斯嘴唇贴着阿勒夫的脖颈，好想亲一亲。
“没问题的，再叫我一声好不好？”
“戴勒斯？”
“嗯。”
阿勒夫轻笑出声，“戴勒斯。”
“嗯。”
“我饿了，戴勒斯。”
戴勒斯翻过身双臂撑在阿勒夫身侧，低头在阿勒夫额头虔诚地留下一吻。
上帝，我以自己血液中疯狂混乱的尊奉信仰你，祈祷能留下这样美好的每一天。
“医生，12号出事了。”
还在处理死在歌乐山的12号时，希里亚接到了一通电话。
“好久不见，格伦。”
“希里亚，我想你有时间能来和我一起吃个饭？”
希里亚挥挥手让司机把装着12号遗体的灵柩拉走，语气有些疲惫，“哦，真不巧，我这里有些麻烦事，我的好学生，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格伦毫不避讳地讲了戴勒斯的委托。
“格伦，你应该知道这样插手一个精神病医生的治疗是有违医德的。”
对面大笑了两声，“希里亚，我亲爱的老师，首先我没有给你的治疗过程带来任何麻烦，这一切不都在顺利进行吗？其次，老师，你先利用催眠13号治疗14号，我要提醒你，这也是有违医德的。”
希里亚不想和他争辩，“是吗？那我们扯平了。我会在后天去见你一面。”
歌乐山的云散了，露出蓝蓝的一块儿天空，希里亚长叹了一口气。
13号和14号的委托来自不同的人，很巧的是，委托内容一样，让一个爱上不该爱的人回归正常。
这个所谓的“正常”到底是怎么界定的呢？
这个定义是不存在的。
希里亚从不认为自己的治疗存在问题，12号死于癌症，与整个治疗过程毫无关系。13号比14号早治疗，14号犯了和13号相同的病，委托人希望他们正常地活着，希里亚把这个正常定义为按他们的想法幸福地活着。
使他们相爱的，不是幸福的狂欢，而是共同的痛苦。
“睡不着吗？”
戴勒斯点点头，他确实很长时间没睡个好觉了，前几天睡得更少导致现在眼底一片青黑，但是，抱着阿勒夫躺在床上，他的心脏好像被蝴蝶填满了，每有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他的心跳就要重一分。
阿勒夫把戴勒斯抱在怀里，一条手臂抱着戴勒斯的脑袋，轻轻地抚过软发，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戴勒斯的后背。
“戴勒斯，今天多睡会儿吧，你的脸色很不好，我很担心。”
戴勒斯藏在阿勒夫怀里，闻着熟悉的沐浴露的香味，抱在阿勒夫腰上的手臂收紧。
他回来了，在熟悉的房间里，和我躺在我们的床上。
我赋予他新的身份——我的爱人。
阿勒夫，我很累。
别让我再做你哥哥，我太累了，只想在你的凝视中休息片刻。
“戴勒斯，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有一阵的恍惚，戴勒斯听到了阿勒夫离开之前的声音。
他就那样轻声地、慢慢地，唱着那首歌，一遍又一遍，小声地哼着，凑近了亲亲自己的额头。
他说，“哥哥快点睡着吧……”
别这样，不应该是这样。
太久没动静，阿勒夫都要以为戴勒斯睡着了，但是他突然撑起身就那么看着自己。
“戴勒斯？”
一瞬间，戴勒斯的眼泪滴在阿勒夫脸上。
阿勒夫急切地起身靠在床头，让戴勒斯好倒在自己怀里。
“怎么了，戴勒斯？”
“……阿勒夫……”
阿勒夫低头贴在戴勒斯的侧脸，“我在，戴勒斯。”
“你爱我，是这样吗？”
阿勒夫捧起戴勒斯的脸，两行泪还不停地往下涌，“我当然爱你，戴勒斯。”
我亲爱的……哥哥。
戴勒斯觉得自己的手段很卑劣，却又庆幸自己藏在心底的恶劣。
也许上天让我成为精神病就是为了让我爱你呢？
你看，只要我们相爱，我们多正常。
“阿勒夫，我想要你。”
“我太害怕了，害怕你第二天就不是这样了，害怕你会讨厌我，害怕你离开我，害怕你生我的气……”
“阿勒夫，你明白这种害怕，你明白的。”
戴勒斯又一次利用阿勒夫的躁郁症，他知道，阿勒夫对于情绪太敏感了，他会心疼他的，那正是戴勒斯想要的。
“阿勒夫……”
阿勒夫拉过戴勒斯的手搭在自己腰侧，仰头亲向戴勒斯的嘴唇。
我明白。
我明白你所有的恐惧和失常。
希里亚说你爱我，我以为她在骗我。
“戴勒斯，我爱你。”
哥哥，在你一遍又一遍要我向你确认我爱你的时候，我也在一次又一次确认你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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