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将军的忌辰这一日,宣皇后亲自在长秋宫设宴,诸位皇子公主尽数参宴,程今朝身为凌不疑的新妇,自然也在其中。
文帝思及昔日霍氏一族全族遇难,无心饮食,殿中一时气氛沉寂,却不想,竟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还径直坐在了原本属于越妃的位置上。
汝阳王妃语带不满,睨了程今朝一眼,语气凉凉道:“子晟新妇,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将我家裕昌逼到三才观去清修的。”
程今朝还未回答,凌不疑已是先一步维护她道:“我与今朝的婚事,乃是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经双亲同意,王妃此刻来说这些,又是何意?”
“双亲同意?”汝阳王妃冷笑一声,质问程今朝道,“我问你,程氏,你为何不去拜见城阳侯夫人?”
“家父家母已经绝婚了,今朝尚且不曾去拜见我阿母,又为何要去拜见淳于氏?”凌不疑眸光中俱是冷意,“今日是我舅父忌辰,还请老王妃慎言。”
汝阳王妃犹是不服,道:“你舍弃我家裕昌,处处袒护程氏,你……”
“越妃至!”
许是想到了越妃厉害的性情,汝阳王妃一时竟然失了声。越妃从前并不喜参加家宴,没想到,今日竟然也会来。
“你今日怎么来了。”汝阳王妃似有些不自在,语气都不复刚才的高高在上,嘀咕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来家宴的吗?”
越妃扶着宫婢慢慢起身,向上首席位走去,边走边道:“是我想念叔母了。一听说叔母来了,我想着,叔母身边应该有一个陪着说话的可心人,这不,我便急急地赶过来了。”这句话每个字都很亲热,可偏偏语调平的厉害,越妃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亲近之意。
越妃抬步上阶,走到汝阳王妃跟前,道:“叔母,这是我的位置。”语罢,又命人给汝阳王妃赐座。
气氛一时焦灼,汝阳王妃只好起身换了座位,见越妃坐下,语带不满道:“我到底是你的长辈!”
“若真要论起长辈,叔母更是陛下的长辈,不若坐到陛下的位置上去,如何?”越妃轻轻一笑,眼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
接着,越妃接连怼遍了在场的大半皇室儿女,宫室内随之一片安静,谁也不敢说话,颇有一种风声鹤唳之感。
见五公主负气离去,越妃恍若无事,自顾自叹息一声,道:“都没说告退就跑了,果然是没规矩教养。也罢,嫁人前让她多自在几日吧。”她颇为叹惋了自省了一番,幽幽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心肠太软,素来,又爱纵容孩儿。”
一口水卡在嗓子眼里,上不上下不下的,程今朝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这位越妃娘娘,竟是这般的性情。勉力将这口水咽了下去,她忽然抬头,只见刚好与越妃对视,那厢,越妃微微一笑:“这位便是子晟新妇吧,怎么瞧着怯生生的,是吃不饱吗?多吃一些。”她语气倒也宽和,可程今朝却已然见识了几分她的厉害,只得乖巧应下。
裕昌郡主爱慕凌不疑多年,汝阳王妃本以为这凌不疑与她孙女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却没想到,竟会半路杀出个程今朝来。她不喜欢程今朝,自然对她挑挑拣拣,不甚满意,但越妃坐在她身边,倒是一力维护程今朝,屡次让她吃瘪。
汝阳王妃以为自己对圣上有大恩,可却忘了,那年给圣上的,不过是一碗馊饭。圣上仁厚,不曾将此事于世人面前戳破,可汝阳王妃却从不知何为收敛,素日里倚仗自己长辈的身份,自视甚高,谁也看不上。
当年大长公主身怀六甲,虚弱难当,可汝阳王妃却始终舍不得借钱买肉买补养。冰天雪地的,圣上只好入山行猎,盼着猎获些皮毛肉食给长姊滋补一二,被霍翀追回来时,已然冻的浑身青紫。后来也是霍翀出钱出人,养好了大长公主的身孕和圣上的伤寒。只可惜,终究是好人不长命。
听越妃将昔年往事缓缓道来,程今朝清楚地看见,凌不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你舅父只有你这点血脉了,成亲生子给你舅父一家供奉点香火,免得将来他们无人祭拜,做了孤魂野鬼。”越妃看向凌不疑,又顺势看向程今朝,“子晟,你且记住,任何挑剔你新妇的话,不过都是在放屁,根本不值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