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
十三床最近新来了一个女孩儿,长得倒是挺漂亮,听说是精分,名字叫贝芦,只有一个副人格。至于那个副人格的名字……那个副人格很极端,贝芦也不愿意和医生们说一句话,所以到现在对那个名字的记录仍是一片空白。
医院很为这个女孩儿头疼。她的母亲似乎很急于让她痊愈,三番五次地要求医院给予她最好的治疗。她宝贝女儿可以理解,但治疗这种疾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再说了,要想快点痊愈,也得那个女孩儿配合才行。像她那样,话都不说一句,还想快点痊愈?
天方夜谭。
——
江淮已经为这件事好几天睡不着。贝芦妈已经来闹过好几次医院了,每次都坐在大厅嗷嗷哭,有些敏感的病人被搞的发病。尽管已经几次三番地解释过,他们用了最科学的方法治疗她,问题是贝芦不愿意配合。但那个女人油盐不进。
在江淮看来,母女俩都应该看看医生。
中午,食堂送去的饭菜又原封不动的被贝芦退了回来。
江淮有些头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贝芦已经三天没动过筷子了,现在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一个精分病人,连饭都不肯吃,又怎么治疗?
他起身,又去了一趟贝芦的病房。
女孩坐在病床上,盖着被子,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又打又精致的眼睛看起来像一潭死水。阳光柔和地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憔悴又单薄。
江淮轻咳了声,贝芦没动,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
“贝小姐,您今天又没吃饭。”
贝芦这才舍得把脸转过来,看了看江淮,既死板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大夫,我吃不下。”
她的声音清透圆润,像一支婉转的小曲,却透着冰冷的疏离。
江淮见她丢下这句话,又缓慢地别过头去,看向窗外的一朵栀子花,并不打算理自己。他“啧”了一声,只好离开了病房。
精分病人他都遇见不止一次了,还从没有像贝芦这般棘手的。她似乎各方面都有点问题。抑郁?焦虑?他说不上来。总之,在这个女孩的心里有一堵很厚重的门。它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不把那扇门打开,她的病不可能有一星半点的进展。
那么问题来了,那扇门的钥匙是什么?
回到办公室,他有一种无力感,看着这个女孩的病情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束手无策,只好再一次把贝芦的档案袋拿出来翻看——医院为了让医生更好地了解病情,会向病人的重要亲属或朋友询问他的生平经历,越详细越好,以便把握住病情的关键。
贝芦六岁那年,好像是有一场变故的。问题就出在这儿,但她母亲说什么也不肯告诉他们,似乎认定了这件事会让她丢脸。贝芦也没有别的亲人或朋友,只有一个继父,但那个男人拒绝提供任何信息,在他身上什么也挖不出来。这件事也只好作罢。
明明那么盼望自己的女儿痊愈,却仅仅因为一点面子的事就不肯配合。
江淮冷笑了一声。
——
今天,贝芦的病依旧没有一点进展。她一个字都懒得跟外界说。要不就是睡觉,要不就是静静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栀子丛从开始的初吐包蕾到现在的满树繁花。
江淮依旧漫无目的地在贝芦的各种资料里艰难跋涉。他明白这是无用功,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午夜12:00
江淮在贝芦的隔壁休息,墙面并没有装隔音,病房里发生了什么他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大半夜的,隔壁传来了吵闹的声音,大部分时候是一个尖利的女声,一直在骂,语言粗鄙难听。另一个人一直没吭声,直到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们都该死。”
江淮冒出了冷汗,贝芦不会这么说话,被逼急了也不会。他知道事情要坏。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病房,贝芦的母亲站在床尾,额上的青筋一根根突了出来,满头大汗,叫骂的声音随着江淮的开门声戛然而止。贝芦呢,正握着一把不知哪儿来的水果刀,悬在自己脖子上,眼珠红通通的,全是血丝。
听到江淮的开门声,她仍跟从前一样,眼珠都不动。或许,她根本没听到。
贝芦妈脸上扯出很尴尬的笑,赶忙移到江淮面前,窘迫地说:“那个……江医生……我和我女儿……嗯……在聊一些私事,可以请您……回避一下么?”
江淮根本就不看她,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个女人的发顶,看向了正躺在床上的贝芦。还没等江淮开口,贝芦轻蔑地勾了下嘴角,“噗”地笑了出来。
“私密?”
贝芦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因为没开灯,她的脸孔显得很黝黑,此刻又飞上了几丝难看的红,交杂上洁白的月光,像一块煮老的猪肝。她缓慢地转过去,眼神利刃一样向贝芦刺去,似乎提醒她闭嘴。
而贝芦不但没停,还继续说了下去:“我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个男人……哎呀,姐姐病了之后他好像马上就把你扔掉了吧?你这么迫切盼望姐姐痊愈,真的是心疼她?”她说完,看了看母亲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悦耳,但现在听起来却让人直冒冷汗。
贝芦妈火冒三丈,她又转过头跟江淮说话,仍旧笑着,但比哭还难看“:“江医生,求您了……烦请出去一下。”
(贝芦妈叫李秀娟。)
傻子才会走。
他拉出一个温和的笑,又温和地说:“阿姨,我是贝小姐的主治医生,有什么不能让我听见?就在这儿说吧,如果让我了解了实情就可以对症下药,对贝小姐的病情一定是大有好处的。您也一直盼着她早点好起来,对么?”
李秀娟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显然对他这个说法感到恼怒。
贝芦仍在床上放声大笑。
江淮不蠢,刚才贝芦的话他也懂了个大概。李秀娟有个男人,但那个人渣却对李秀娟的女儿别有用心。至于她口中的姐姐……
李秀娟狠狠地瞪了一眼贝芦,就像在看一个疯子。她向江淮点了点头,黑着脸出了病房。
End
作者有话说:贝芦是个精分女孩,如果宝子们对她的一些言语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试着带入她的另一个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