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时间,能对抗时间
01
我不太喜欢32号床的那个病人。
三十来岁,头发稀疏,黑眼圈很重,面色萎黄,每次躲在角落里看我的眼神,都像是下水道里肥腻的老鼠,阴沉又贪婪,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是大半年前转来我们这儿的,院长本来不想收,推托了好几次,最后有关部门的领导下了死命令,实在没办法,才不情不愿的接收过来。
我问过护士长,为什么院长不待见这个病人?护士长左右瞥了两眼,才小心翼翼的说“白虎山转过来的病人,谁敢收?“
“白虎山?上个月被一把火烧了的城南的那个老精神病院?”我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当初毕业厉也报过那家医院,可连笔试的通知都没接到就被刷了下来,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招人的标准是什么。
“可不是?”
“为啥白虎山的不收啊?”
“你一个人小姑娘,刚入行,不懂这些门门道道,”护士长小声地叹了口气,“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这些精神病里的病人,是脑袋不好;白虎山的病人……都是真的有问题的。”
我还来得及问清。护士长嘴里的“有问题”到底是什么,她就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只给我甩下了一句话:
“离那家伙远一点,别犯傻”
过一段时间,我才隐约明白了护士长的意思。
起初的时候,我还有些同情那个病人。
我听讨一些关于他的传闻: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一个人带着在他小5岁的妹妹在老家生活,结果在他19岁那年,妹妹意外死亡,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之后他就出现了症状极为怪异的人格分裂倾向,22岁那年,被送进了白虎山精神病院住院治疗。
我想,一定是妹妹的死亡刺激到了他,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他住进来没多久,我就开始细心地照顾他,他被院长安排在一个独立的小黑屋里看护,那原来是安置我们这儿最危险、最麻烦的病人的房间,他却直接享受到了这种“礼遇”。
他搬进来的时候,手脚上都戴着镣铐,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的束缚衣,身形有些佝偻,神色木木的,只有鼻翼偶尔触电似的轻微抖动一下,比起看人,他似乎更喜欢眯了眼睛,用气味来分辨周遭的环境。
“你好,我叫祝卿,接下来你在咱们这儿住院治疗的时间里,都是我负责你的日常起居,存什么事,`可以随时按床头的铃找我。”
我主动向他示好,声音尽量缓和,生怕刺激到他。
他听完之后,半响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头,翻着白眼,用一种古怪而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缓缓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头在祭坛上等着被奉献出来的,扒光了皮的白嫩小羊。
一想到这儿,我的两臂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