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拿起装在花丝小碗里的牛乳,机械性地送到嘴边,被灯火点染成淡淡橙黄色的纯白液体慢慢滑入口中。
真的不喜欢啊,一股烦躁没来由地从心底升起,夹杂上从刚刚开始就盘踞着的失控感,让胤禛几乎想要把手中的小碗狠狠地砸到地上。
但,不行啊。
他只有微闭着双眼,逼着自己不停地吞咽,还要注意不能让蹙起的眉头出卖自己的感受。他知道,以额娘的手段对上自己这个向来名声大过天的福晋,他哪怕一丁点的变化都会被察觉到,而他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夜深了,安置吧。”
胤禛说着刚一起身,一旁早就有伺候的奴才上前准备替他更衣,却被乌拉那拉氏一个眼神止住。
随即款款向前,一双保养得当的柔荑覆上了男人的领口:“这一天爷想必也乏了,妾身已经给爷备好了水。”
“劳福晋费心了。”
“都是妾身分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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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心里有事的原因,胤禛回到寝室的时间比往常早了一些,踏入寝室就看到乌拉那拉氏的奶嬷嬷慌慌张张地收拾着碗碟。
“奴才给贝勒爷请安,奴才告退。”
“嗯。”
“妾身给爷请安。”
“起吧,这里没有外人,福晋也不用这么拘着了。”
轻轻哼出一个鼻音算作回答,胤禛状似漫不经心地踱着步,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乌拉那拉.琳琅的反应,这主仆似乎背着自己做了些小手段,但从两人的神色看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爷,”似乎是从胤禛的回答中听出了几分情意,乌拉那拉氏越发柔下了眉眼,小心翼翼地拉住了男人的袖口,“夜深了,妾身伺候爷安置吧。”
女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本来也是为了全夫妻之意才来的,可莫名地口中又一次出现了牛乳的腥膻气,任他如何压都压不下去。既然很久都没有任性过了?那就任性一次吧。
男人一双凤目微微垂着,唇边勾起的笑容虽然没有半分温度,却又多带了三分倜傥,大手一翻,把女人的手握在了掌中。
“前两天是爷的生日,福晋辛苦了,你身子一向不好,要注意调养。”
男人的话说的即为妥帖,话里的意思却很是伤人,皇家选中的女人就算天资再平庸也不会听不出画外之音。
果然,乌拉那拉氏微微一愣之后,挂上了一个柔顺的笑容:“这几天确实有些累了,妾身也是撑着不肯跟爷说,怕爷说妾身骄纵。”
“你啊,不管怎样身子都是最重要的,以后切不可如此要强。”
“妾身记下了。”
借着躬身行礼,乌拉那拉氏从胤禛的掌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柔顺的笑容也在低头的瞬间僵在了脸上。
世人只说自己好福气,嫁入了皇家,四阿哥又是个有手腕的,朝堂府中里里外外不需要自己太多操心。
可,十几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自己暖过来了吧?可这位爷,真的生就了一副顽石心肠啊。
乌拉那拉.琳琅静静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这紫檀大床的帐顶,丝绒的帐帘没有完全遮紧,一道跳动的灯光从缝隙间透过来,投射到顶上,一明一暗。
一夜未眠并不能成为晚起的理由,身边的男人稍一翻身,乌拉那拉.琳琅已经熟悉地披衣坐起,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男人需要的东西,然后目送男人离开。
寝室里平静一夜,海嬷嬷不用问也知道福晋的愿望落了空,还白白的给自己灌了一大碗助孕的汤药,心里一定苦得不行,所以走进寝室之前设想了很多主子可能有的样子,却没想到乌拉那拉氏就坐在梳妆台前,平静地盯着镜中的自己。
“福晋,老奴给福晋请安了。”
“嬷嬷快起来吧。”
“紫云呢,怎么没见她伺候福晋梳妆?”
“我想清静一会儿,就把她打发出去了。”
“福晋,一会儿请安的人就到了,福晋还是……”
“嬷嬷,咱们这府里现在有多少女人?”
“福晋……”
“哦。咱们爷向来不重女色,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皇阿哥里最少的,可是怎么我还是入不了他的眼啊?”
“福晋,老奴的主子啊……”海嬷嬷低声地唤着,冲到了乌拉那拉.琳琅的身边,像小时候那样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我是真的尽力了,可爷的心真硬啊……”
“格格,您别说了,老奴心疼,您别说了。”
“唉……”重重叹了口气,乌拉那拉.琳琅把脸紧紧贴在了海嬷嬷的手臂上,缓缓说道,“我认了,看来我是个没有孩子的命,生养大阿哥这些年原本就是我从老天爷手里偷来的,如今该还回去了。”
“格格,您别这么说,您还年轻,还……”
海嬷嬷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她的主子是还年轻,但贝勒爷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又哪里来的嫡子,更何况大阿哥夭折,福晋太过悲伤已经伤了根本。这个情形,与其还不死心地念着嫡子,还不如劝她把所有手段都用在“夺子”上。
心念一转,海嬷嬷继续说道:“您还年轻,所以要把心思多放在调养身体上,至于嫡子的事情,就算不是您亲自生的,只要养在您的身边,谁还敢说不占个‘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