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回来了。”轿子刚一靠近,同心就立刻上前禀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排洗墨姑娘养病了。”
“嗯。以后的事你不用管了,爷有安排。”
“嗻。”
“苏培盛,去侧院传话,爷一会儿过去。”
“奴才这就去。”
两个最亲近的奴才转身离去,胤禛轻合双目,深吸了一口气,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皇阿玛不想让太子手上沾血,又想让他立威,自然要为他找一把好刀,虽说府中的事情比不得朝堂上的,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这世上不管做什么,都是躲在背后的人身上才干净。
福晋对小钮钴禄氏存的什么心思,简直恨不得昭告天下,那其他人呢?小钮钴禄氏生下孩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福晋在她身上的心思……
八旗贵女,哪一个不是被家里悉心调教,后院的手段和腌臜又有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
又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胤禛缓缓睁开了双眼。李氏,不管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爷都要借你好好整治整治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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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得到消息确实晚了一些,但作为向来把侍寝争宠当做第一要务的皇子后院来说,还是能在很快的时间内就准备好一切。
“妾身给爷请安,爷吉祥。”
“起来吧。”
胤禛刚一落座,手边就有人送上一杯参茶,轻抿了一口,微微勾了唇角。
和福晋不同,李茹意的出身并不高,是靠着生养有功才做到了侧福晋的位置,所以是曾经在胤禛的喜好上下过功夫的,总不至于上了他不喜欢的东西。
轻放下茶水,一双凤目从坐在一旁的李茹意身上划过:“大格格和两位阿哥都睡了?”
“回爷的话,是。”
“爷来的晚了,搅了你们。”
“爷说的哪的话,爷能来看看妾身,就是妾身的福气。”
“时间多得多快啊,你刚进阿哥所的时候,爷和你都还只是小孩子,一转眼,你都是几个孩子的额娘了。”
许是太久没有听到过男人这样的语气,许是深夜到底会让人染上几分感性,李茹意猛地抬了头,一双杏眼定定地望向胤禛。
“是啊,爷,转眼间就是十几年啊。”
胤禛微微垂眸,长指摸上了指间的戒指,开口说道:“说起来,你在爷身边的时间,比福晋还要长些。”
“爷,爷都还记得。”李茹意的声音甚至带着些许的颤抖。
“这些事,爷怎么会忘,阿哥所的日子不比府里,你们都跟着爷受了些琢磨。”
“只要能陪着爷,妾身就是开心的。”
勾唇一笑,胤禛听得出李茹意说的话确实是出自真心,但他也清楚,短暂的真心之后就是对财富和权力的无限欲望。
“这府里不管是身份,还是在爷身边的时间,能在福晋身边帮她的,也就只有你了。”
话音刚落,李茹意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地变了脸色:“爷想让妾身帮福晋做什么?”
收敛笑容,男人继续开口,声音中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润:“前院的丫头洗墨,快要19了。”
李茹意稍稍一愣,马上开口说道:“时间确实是快,洗墨都这么大了,那丫头长得耐看,又聪明伶俐,爷要是喜欢的话,就收在身边吧。”
“你也想让爷收了她?”
“主要爷欢喜,妾身就是欢喜的。”
狭长的凤目缓缓眨动,胤禛再开口时声音冷得像是窗外枯枝上的薄霜:“看来这府里还是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李茹意愣了一瞬,抱月斋里出的事她当然知道,得安也已经把做过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自己,所以贝勒爷到这来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心念转换间,她赶快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妾身只是个深宅妇人,又有大格格和两位阿哥天天缠着,对府里的事情总是能偷懒就偷懒,爷别怪妾身。”
“爷知道你要照顾孩子,分不开身,但还是有件事想要交给你。”
“妾身听爷的吩咐。”
“好。”胤禛答了一声,手不经意地摩挲着白玉指环,“抱月斋今天叫了大夫,大夫说是吃错了东西受了寒,进那道吃食的就是洗墨。”
“那、应该不是有意的吧,偶尔不小心也是有的。”
“奴才伺候主子,虽说总是难免出些纰漏,但有错可以犯,有些事就不能犯,这样的道理还需要爷教给你吗?”
“妾身鲁钝,妾身只是觉得洗墨伺候爷这么长时间,总该给她机会。”
胤禛叹了口气,视线望向低着头回话的李茹意:“不管她在爷身边当多久的差,奴才就是奴才,今天她能不小心犯错,明天她就能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爷教训的是,是妾身妇人之心了。”
“所以你也不能总是窝在侧院里,洗墨这件事爷就交给你了,给她找个人家,让她出府吧。”
“找个人家的话,怕是要费些时日,毕竟还是不能委屈那丫头。”
“随你吧。”胤禛猛地起身,负手朝屋外走去,“反正她已经被送回下院了。”
顾不得掩饰眼中的神色,李茹意立刻也跟着站起:“爷,这么晚了,您还要走吗?”
“爷还有公务,你好好歇着吧,过了今晚你才能解了禁足。”
撂下一句冷冷的话,男人没有片刻犹豫离开的身影,刺得李茹意双眼生生地疼。
“侧福晋,主子爷怎么走了?”守在屋外的春杏很快地冲了进来,扶住了微微踉跄的李茹意。
“爷是来警告我的。”
“什么?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李茹意低低地重复,甚至隐隐听得到牙关咬紧的摩擦声,“抱月斋,我早晚要拔了这根刺。”
“抱月斋里的做了什么,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她什么都没做,可她什么都不用做就从爷身边赶走了洗墨,又让爷怀疑到我的头上,她明明什么没做,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
“侧福晋,您想多了,咱们爷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这府里多少女人,哪个能越过您去,就说您做侧福晋,就是咱们爷亲自上折子请旨的,这份恩宠就是她们羡慕不来的。”
“恩宠?”李茹意微微勾了唇角,艳红色的口脂衬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说到底,他对我也只是恩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