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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此而已

溯:做宠妃的那些年

翌日清晨,巡抚府里的院子里,一路自京城而来的侍卫分成两列,使得本来就肃穆的地方变得更加让人透不过气来。

胤禛端坐在巡抚大堂的桌案后,右手的食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白玉指环,凤目微睁,眉梢吊起,一个不染半点尘俗的人,一张冷得让人窒息的脸。

“来人,请哈大人。”红润的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话,声音也美好得低沉婉转。

一个身影自院中走来,高昂着头,绣制精致的朝服包裹着站得笔直的身体在胤禛面前停下,注视着他冷傲的一双凤目。

“奴才见过贝勒爷。”

“哈大人毋须多礼。爷此次来济南一路上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哈大人就不想为爷讲讲吗?”

“奴才自奉旨到了这里,济南不说是乾坤清明,也可以算是安居乐业,除了此次大灾,刁民乘机作乱,奴才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讲给贝勒爷听。”

胤禛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诡魅的冷笑:“仰仗天恩庇护,治下的百姓得以丰衣足食就当作是自己的功绩?安抚灾民不利就说是流民作乱?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讲给爷听?

那就先请大人说说上折奏明赈灾不利的韩知府现在在哪里?还可以说说到底是什么人给了大人这样的胆量,竟然妄想蒙蔽当今皇上?”

“奴才请问贝勒爷,贝勒爷说的这些事是证据确凿呢?还是人云亦云呢?”

如水的眸子微微一转,眼中的波光被冬日骄阳点染得潋滟:“若是爷手中有证据还会和大人这样闲谈吗?可若说是毫无根据,爷也不会来招惹你这位封疆大吏。”

“封疆大吏?”哈静文说着稍稍挑了挑眉,嘴角涌出了一个苦笑,“四阿哥抬举奴才了,说到底奴才就是奴才,皇家养的奴才,皇上想用就用,不想用,兵权也是说收就收。”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震得整个巡抚府里静得鸦雀无声,只有窗外、风中、枝条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不识时务地响着。

院子里、厅堂中,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地面,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眼光转动会为自己惹上塌天祸事。

出乎意料的,胤禛没有发怒,甚至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只是用一双凤目望着站在眼前的哈静文。

“哈大人几次出征,军功卓著,四十出头的年纪就坐镇山东,也可以说是官场得意,不知是听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怎么会认为皇上是有意收回兵权呢?都是为皇上当差,是守镇一方还是驰骋疆场有什么区别?”

“武将不上战场,就只有被人鱼肉的命。”

自桌案后站起,胤禛负手走到了他的身边,冷笑了一声:“哼!大人在为安郡王抱不平?”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实话实话。”

“好一个实话实说,那你就再和爷说说实话,赈灾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还是说你就是有意让灾民到京城去闹?”

“奴才武夫出身,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凤目轻垂,打量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胤禛的声音冷得像是屋檐下凝固的冰凌:“哈大人,爷劝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爷这句话。”

“奴才愚钝,还请四阿哥指教。”

“身为一方主管,赈灾不利,致使流民四起,恣意打压手下官员,按律当斩;无视灾情,唆使刁民搅扰周边,为难京城,欺上瞒下妄想只手遮天,按律也当斩。”

“斩我?我阿玛追随安王爷在世祖皇帝驾下东挡西沙,军功无数!”

胤禛猛地转身,几步坐在了书案之后,凤目里冷意森然,大声问道:“哈静文,告诉爷,你阿玛追随的到底是安郡王岳东,还是世祖皇帝!”

“奴才的阿玛自然是忠于皇上的。”

“那你抬头看着爷!”胤禛突然高声命令,凤目中凌厉骤然涨起,“爷是奉了皇命到此赈灾的皇子,你先是冷言冷语而后又是口出狂言,也敢说是忠于皇上!”

“奴才……”

哈静文到底是武将出身,性子自然带着几分倔强和耿直,只是粗红着一张脸,挺着身子僵在那里。

“爷知道山东今年的灾情不小,并非人力可以轻易改变,济南府上折子也不过是说了灾民过冬艰难,希望朝廷可以体恤百姓。爷不知道你是不是听了什么闲话,或是受了什么人的撺掇,竟做出擅自收押手下官员的事情。”

“奴才…...”

胤禛静静地看着哈静文,对面人的情绪变化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果然不出所料,有人赶在自己这趟山东出行之前,把自己的意图添油加醋了一番。

“哈大人,现在可以和爷说说这山东的灾情了吗?”

“奴才……遵命。”

哈静文躬身行礼,再抬头时看见桌案后四阿哥的身影,被从门口射进的阳光投射到墙上,那影子欣长而略显消瘦,却蕴含着千钧的力量与磐石般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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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山东巡抚府,院中。

翠竹伴着风声舞动着,忽急忽缓。

天上,一轮皎洁的月近得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偶尔一两片竹叶挡住了倾泻而下的月光,影子映在地上好像生生被扯裂了一样。

一阵风吹过,在胤禛的身前分成两半,划过身体,在身后重新聚集。

微寒。

拉了拉披在肩头的斗篷,又向面前的火盆里加了木炭:“没想到这济南城的冬日也这么冷。”

哈静文注视着胤禛一双寒潭一般的眼眸,头上的月华都不能夺走它的半分光彩:“深夜造访,还望四阿哥不要见怪。奴才,只是想和四阿哥好好聊一聊。”

说着,自腰间取出一个锡制的酒壶:“酒,不知四阿哥能不能赏脸?”

微微笑了笑:“好。”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痛快的回答,哈静文微怔了一下:“四阿哥不怕奴才会在酒里动手脚?”

“大人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看走了眼,那就是识人不明,死也活该。”

“哈哈……好一个四阿哥,果然胆识过人,只是可惜了这样的天纵英明却……我大清怕是错过了一位明君。”

自哈静文手中接过酒壶,顺手将桌上的冷茶一泼,斟满:“大人慎言,我可是从来都不曾觊觎过皇位,大清有皇太子,比我要强上百倍。”

“想必四阿哥也想知道,奴才到底是得了什么消息才会对你有如此大的敌意吧?”

将酒杯执到唇边,尚未开口先带出了三分笑意,胤禛缓缓说道:“朝堂上盘根错节,皇家之事更是错综复杂,大人是明白人,我也不傻,我可以和大人明说的就是,皇上从来没想过要动大人。”

“所以罚俸一年的处罚是……”

“皇阿玛亲裁的,我尚未到山东,皇阿玛就已经下了旨。”

“皇上,四阿哥……奴才糊涂啊。”哈静文跪倒在地,高呼道,“奴才不该啊,不该随意就听了别人的话。”

胤禛双手将他扶起,唇角微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四阿哥果然是不同凡响,奴才小人之心了。”

“一部史书浩如烟海,多少人中龙凤最后只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今日你我对坐饮酒,又怎知他日会有人如何评价。大人,所以我只做我该做和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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