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与虚幻的交界,晨曦的天光从驿站的窗台洒入光滑的地板,隔断处被放下飘逸的轻纱在光晕里轻扬,让床那边的景色若隐若现,暧昧旖旎。
一位金发男子倚在床头的靠垫上,神情温柔的搂着一位少年伏在自己胸口上,修长的指尖缓缓地抚摸着少年的散在后背的长发。
“若非爱,你怎会于我怀中安然入睡。”
业苍的指尖一寸一寸划过后背捏了捏青凛的耳垂,青凛依旧呼吸绵长没有反应,他声音又小了些:“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倔强,半点不听劝。”
他们之间很少能这么亲昵又安静的待在一起。
青凛能这么安静和听话当然不是因为他是个听话的人,而是因为他被业苍的掏出来的酒灌倒了。
静了片刻,业苍又轻轻的开口:“话说回来,估计你没少在心里觉得我脾气不好。”轻轻戳了戳青凛的脸,他低声轻笑,弯了弯眉眼:“你都不知道,我把所有的好脾气都给你了,没良心的。”
或许是他的念叨吵醒了青凛,他长睫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清冷的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清明。
业苍看见这眼神忍不住一笑,他很少见到青凛这种呆呆的眼神,一看就觉得特别好欺负的眼神,缓缓地摊开空无一物的手,试探着伸向青凛,青凛没有躲,甚至在那温暖的掌心贴上他脸侧的一瞬间,微微低下头,神色漠然地在业苍手上蹭了一下。
业苍含着笑低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青凛垂下那双浓密纤长的眼睫,低低地叫了一声:“……业苍。”
认识他就好,业苍没留神他语气中的异样,先松了口气,可他高兴的得太早了,还没等这高兴的情绪到底,青凛突然猝不及防地伸出一只手,一把掐向他的脖子:“你想杀我吗?”
业苍:“…………”
杀你个屁!
被掐脖子的滋味不大好,业苍本能地往后一仰,然而他后背靠的严严实实,躲也没躲过,青凛的爪子还是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业苍轻“嘶”一声,眼角狠狠地抽了抽,他这一生,敢掐他脖子的除了青凛就没一个能活到现在,骨灰都找不到。
青凛本就心狠手辣,此时思绪都模糊的很,下手更是狠绝,业苍又投鼠忌器,生怕不小心伤了他,干脆不反抗。
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爱掐掐吧。
片刻后,业苍缓缓地放松了身体的肌肉,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青凛后颈的软肉,一边深深的吸着气一边低声道:“杀你做什么?我想和你一起,比永远还远。”
这话不知触动了青凛哪根神经,他眼睛微微一眨,嘴唇颤了颤吐出一个“滚。”字,踉跄着爬起来,下意识转身便要往外走。
业苍看着他转身的动作,低骂道:“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气人的狗脾气。”
可是骂归骂,他还是坐起来把人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把微乱的衣服给他理好。
“心肝,你又怎么了?来,和我说说,让我开心,哦不,陪你难过。”
青凛伏在他胸口上,也不说话,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整个人好像刚被蹂躏过一样,说不出的凄惨。
见他这样,业苍目光当时就软和下来了,抬手将五指做拢,轻柔地整理起青凛方才滚乱的头发。
青凛抬眼看了业苍一眼,心里似难以宣之于口的沉疴一股脑地顺着胸口涌上来,“知道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业苍微愣,随即配合问道:“是谁啊?”
“我庶弟,他想睡我,追其根本是杀我,杀了我他能得到天道的好处与眷顾。”青凛冷洌的眼眸透着杀戮,“当光明进入世间,世人所想的该怎么把光明染上黑暗。”
“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他们失败了全部死在我的手上,人间…真是脏透了。”青凛扭头慢慢的凑近他,直至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铺面而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成功了,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中被我剥离,抛弃。”
他头一歪,唇擦过业苍的脸颊,窝到肩膀上,“亦或许,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本就凉薄无比。”
业苍没听青凛说起过他过去的事,但从认识以后那么多对他告白的人来看,也拼凑出了七七八八的事实,万物都喜爱光明,这喜爱的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囚禁,是深渊,是剥夺,是毛骨悚然以爱为名的屠刀。
“业苍…我以为,你根本不会有七情六欲。”青凛闭着眼,轻轻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业苍不知道他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哪一段里,手上轻轻拍着他单薄的后背,“所以你才愿意和我当朋友。”
青凛一动不动,浑身软软的,好似又睡了过去,业苍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嘴唇翕动无声的吐出:“对不起。”又一句:“我爱你。”
他忽然一翻身,有些笨拙地将日思夜想的人带到柔软而轻薄的锦被上,他搂着他。
“安心睡吧,我守着你。”
平时总是挂起来的床幔铺天盖地似的落下来,被一点窗缝里透进来的清晨凉风吹得微微摆动,隔绝了大部分晨曦的光茫。
灿烂的秋季日光不由分说地透过床幔,丝丝缕缕的透进来,业苍一双眼睛却比阳光还灿烂
他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入睡的青凛,记忆开始乱飞,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肯定是在一起睡过,却也没有如此亲密的睡过。
仔细算下来,他抱青凛的次数也不少,青凛抱他次数更多,谁让他俩都属于“倒霉蛋”体质,一路和彼此走到如今。
长路漫漫,在永生的这条路上,只有我能陪你走,也只有你能陪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