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对他心生感激。是那种深深的感激。
在一瞬间,我的鼻子酸了,眼眶湿润了。
夜风带走了白日里硝烟的热气,款款而来,微凉。
夜幕四合,掩盖了白日里的一切杀戮与罪行,遮住了丑陋,留下一片假象的美好。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来找我……我可能就真的死在这里了……呜呜……”
我没忍住,真的哭了。
他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无言地看着我。
我一想到那些个“万一”,便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一想到我真的会死……我竟然心生恐惧,这在之后我回想起来时,不禁嗤之以鼻。
越是这样,我也越是想要停止战争。
但是,我也知道那只是虚如飘渺的梦罢了。连南宫都做不到的事……我又算是什么呢?
“……我只知道你的代号……你是‘苍狼’吧,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很快,我擦干眼泪,很想知道这个救命恩人的名字。
“小事而已,没什么。”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然后说道,“我叫陈塨,呃……你叫什么呀?”
“我叫……”我竟然一时间有几分迟疑,已经很久没有提到我的名字了,“我叫南宫卲。”
自那一夜起,我便姓南宫了。
“这样啊……南宫卲,好,我记住了!”他似乎很开心地笑着,然后起身,也拉起我,“走吧,不早了,再不回去要被队长训了。我带你去营地。”
“好。”
陈塨,在我以后的岁月里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他。以至于最后我在牢中,也常常想起他,即使那时他已经死去。
半年以后,也就是我离开和平区域进入战场的一年半以后,我回家了。
说是家,其实就是南宫住处的一隅。
他很少回那个“家”,家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类似于保姆职位的五十来岁的大妈。
当我最终打开大门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南宫竟然坐在客厅里。
“砰。”
我手中的行李落地,我立即军姿站好敬礼。
“少校。”
他还穿着军装,这就意味着我作为属下不能失掉礼数。
“干得不错,下士。”他开口了,目光投向我,“想必一年多的战场经历,已经让你成长了许多,也就更加能够处在同一高度与我说话了。”
“不敢当,少校。”
我微微垂眸。
是的,我已经从上等兵晋升到了下士。
“进来。”
“是。”
我于是提起行李,稳步走入客厅。
“请问少校,我能否先去安放一下我的行李?”
“去。”
简简单单一个字,倒也附和他的作风。
等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希望你能够真的像凤凰一样‘涅槃重生’。”
我不由地一愣,然后额首。
“请少校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望。”
“舟车劳顿,累吗?”
他靠在沙发上,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手中的资料,一边竟然关心了我一句。
我察觉到他的意图,便说道:“如若少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开口便是。”
“那么,跟我来。”
我跟着他上车,他坐在后座,我则坐在副驾驶。地位高下立分。
去哪里我不知道,但那个目的地,是我多年以后想起来,仍然感到胆寒的地方。
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
是的。
被抓住的义军士兵被关押在那里,其中一部分接受拷问。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魔鬼拷问……
我记得很清楚,我进去之后,看到的第一场“好戏”,就是如何把一个活人剥皮。
我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随即又连忙将双眼闭起,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感觉到我的嘴唇在发抖,我的手在发抖。
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始终无法忘记。
一时间,我产生了怀疑。
义军的人抓到我们的人,也会像这样折磨吗?
我们这样做……到底还有没有点人性……
太残忍了……
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整个人都是血色的,嘀嗒嘀嗒往下淌着血。人的全身已经没有皮了,但是人还活着。
惨不忍睹。
我不敢想象那种痛,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惨叫,我只感觉脑中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