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景象,是北枳的房间。
与初次踏入时相比,这间局促的几平米小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却也更显破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旧布料的味道。
墙角那张泛着红锈的铁架小床上,终于铺上了被褥。
那是一床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被子,被随意地卷在床尾。
床边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破旧的布偶,它看起来像是一只小熊,一只玻璃眼珠已经脱落,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身上的绒毛也秃了一大块,露出底下粗糙的麻布。
小屋依旧没有窗户,窗台上残留着几道新鲜的泥土划痕,边缘的木刺被蹭得光滑,显然不久前才有人从这里攀爬过。
床旁原本杂乱堆放的纸箱旁,多了几样东西。
几本小学课本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封面上有稚嫩的笔迹写着北枳的名字,但书页已经被翻得卷起,边角也磨损严重。
旁边还散落着几本画册,上面画满了各种小动物和模糊的人物,笔触简单却很认真。
辛焱皱着眉,伸手碰了碰那床硬邦邦的旧被褥,语气里满是心疼:“这…也太可怜了。上次来的时候连被子都没有,现在虽然有了,但这也太薄太旧了,冬天怎么能睡得暖和?”
派蒙小脸上满是同情,也小声说:“是啊,还有这些课本和画册,她以前在这里一定很孤单吧,只能自己看看书、画画。”
万叶的目光扫过那些画册,他注意到其中一页画着一个女孩,正牵着一个布偶的手,背景是一片模糊的星空。
他拂过画册的纸页,轻声说:“这些画,或许是她唯一能表达自己的方式了。”
就在这时,万叶的目光被床底下露出来的一个旧本子的边角吸引,他弯腰捡起来翻开,里面同样是北枳稚嫩的字迹。
“他们似乎把我忘了,直到天黑也没有开门。我太饿了,只能从窗户爬出,客厅里乱七八糟的,她正在打扫,又是照常被骂了一顿,她把扫帚扔给我就走了。我打扫时,捡到一个娃娃,是动物,但它好丑。可是,我不想丢了。它没有家,跟着我就有了;我有家,却好像也没有家。今天,也是我的生日。那就祝自己生日快乐好了。”
最末一页的空白处,画着一个小蛋糕。
万叶轻声念出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沉重。
他继续翻着这本薄薄的日记,想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线索。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动作蓦地停住了。
这一页没有任何完整的句子,只写满了“郁青”两个字。
字迹从最初的工整认真,到后来的潦草急促,最后几乎重叠在一起。
“郁青…这是谁的名字?”派蒙小声猜测。
莫娜抱着手臂,眼神复杂地轻声说:“北枳姑姑,曾称呼北枳为郁青。”
上个幻境里,直到北枳被带走,林朝绪都这般叫她。
万叶目光扫过房间里那些简陋的陈设和北枳孤单的画作:“我想,这不只是名字,更是北枳的一个心愿。”
“在之前的幻境里,我们看到北枳最终是离开了这个家的。‘郁青’就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象征新生的符号。”
“在这个家里,她是被忽视的北枳。但‘郁青’,是她渴望成为的人。像茂盛的草木一样,在阳光下自由生长,拥有属于自己的、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众人听了万叶的解读,都沉默了。
他们再次看向日记最后一页那密密麻麻的“郁青”,心中的感受已完全不同。
这不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一个孩子在黑暗中,为自己点亮的一盏通往未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光。
可现在,这份愿景只能藏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只能藏在心底,就像小北枳自己说的那样。
她现在只能是林北枳,而不能作为林郁青而活。
这份沉重的无力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为了打破这份压抑,也为了寻找更多关于北枳的过去,众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在房间里继续搜寻。
荧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了那个薄薄的旧枕头上。她轻轻拿起枕头,想看看下面是否压着什么东西。
果然,她摸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贺卡。
那是一张手工制作的贺卡,用彩纸剪裁粘贴而成,上面画着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和两个牵手的火柴人。
打开后,里面用铅笔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小字:
祝郁青生日快乐!要开心一点哦。——南竹。
这张贺卡制作得很用心,但似乎并没有送出去,因为它还很新,边角也没有任何磨损。
“南竹……是北枳的表哥吧?”派蒙飘到荧身边,看着贺卡问道。
荧微微点头:“姓南,应该是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莫娜的目光则被床尾的旧被子下面压着的一张小纸片吸引。她轻轻掀开被子,发现是一张购物发票。
物品栏里写着“奶油蛋糕一个”,而付款人那一栏,签着的名字是——林朝绪。
看到这个名字,众人的心又沉了一下。
姑姑林朝绪在北枳生日那天买了蛋糕,北枳父母却只给弟弟林南橘举办了派对;表哥南竹给她写了生日贺卡,却不知为何没有送出;而北枳,在被遗忘和孤独中,只能对着一个捡来的布偶,一遍遍写下那个象征着逃离与新生的名字——郁青。
辛焱一直站在床边,手里拿着那个破旧的布偶。
她看着这个陪伴北枳度过无数孤独时光的伙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很不是滋味。
她翻来覆去地抚摸着布偶粗糙的绒毛,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布偶背后一道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不起眼的拉链上。
你们看这个!”辛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喊道。
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掉出了一块拼图。
这块拼图,藏在北枳最珍视的布偶里,就像她把“郁青”这个名字藏在日记的最后一页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