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里我还是那样看着远去的仙台,又是另一番光景,我试图深深地将此景映在脑后。
这里的春日里樱花绚烂,落英缤纷,神寺樱花树下有个小孩要和我拉钩,笑着与我许下年岁约定,只可惜来年我便要失约了。他还和我在卧室里大醉一场,享春酲之倦。
这里的夏日里滨海沙滩上,夕阳落日,海天一线,波澜壮阔,有个小孩和我对吹橘子汽水,我们骑着海上摩托笑着角逐,他静静地在篝火堆旁看我跳华夏的舞。
这里的冬日里玲珑碎玉,银海如帘,我和那个小孩躲在被子里听着家长的教训偷看这冬日一场,打雪仗打到醉卧银装。
少一个秋,也不知未来还能否有机会补上。
这个小孩叫羽生结弦,一个想当花滑奥运冠军的男孩。也是将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男孩。
可如今我得离开他,得忘掉他。
看着一旁头晕的高木还有绑着绷带的仓介,我明白这样是对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有一日我们会相忘彼此,回到固有的道路。
我瘫软在后座上,只感觉沉沦又沉沦。
我狠心地转头,却看到高木心疼的眼神。
我有些刻意地咂咂嘴,“怎么样?你头还难受吗?”
他摇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回去了你有什么打算?”问的是仓介。
我没想好怎么应对祖父,他向来是说一不二。孤傲古怪让人琢磨不透,而我还没见识过他狠辣的手段。
一进入东京的地界,几辆家里的车就跟在了后面。一路“护送”我们回老宅。
看看着宅外阴森可怖的氛围,那种庄严把我压的喘不过气。跟着老管家走进去的路上,我像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凌迟。一步一步走在金丝线上,那种飘摇恐惧的痛苦涌上心头。
“老社长,美穗小姐到了。”
我走进去,祖父阴沉着脸。他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包括高木和仓介,高木想留下却被祖父狠狠瞪了一眼。
待人都走尽了,这空荡荡的大厅只有高大可惧的他和弱小无助的我。
“跪下。”
我震惊地看着他,二十一世纪,他竟然让我跪下?
他见我直挺着身子和他横,轻笑一声,“半年前你那样卑躬屈膝,现在横给谁看啊!”
他越说越大声,一脚踹到了我的腿上,我没站稳,直接跪了下去。
我只感觉脑中的意识在碎裂,我像一代代铃木子孙一样,有的是傲骨。而他在打碎我的自尊,让我屈辱让我痛苦。
我故意挺直身板,跪的端庄。
“你倒是厉害得很!一个人跑到仙台,想和我示威?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要我们都哄着你是吗?一意孤行自私自利的东西。”他脱去隔着薄膜的外衣,将他那劣根性展示出来,“你从小到大什么不是用铃木家的?我们什么不给你用最好的,那你当公主一样养出一个白眼狼。”
他险恶地看着我的脸,“开口就说自己叫林今朝,你知不知道你姓铃木?把你和你妈送去仙台几年你还记不记得你是铃木家的人?她死了还守在那里,你是林家的狗吗?把你接回东京你还自己跑回去,那是你家这是客栈啊?还让仓介陪你演戏,把仓介带坏了才是丢我们嫡系的脸。”他戳着我的鼻子,一下一下地点着,“你妈那个人一股狐媚样,你爸被她迷的五迷三道,还以为在我面前装的很好。还敢拦着我我管你,我看你都被养废了。”
“就会一些乱七八糟的运动有什么用?你要会金融会管理会用人会谋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看看你现在的脑子有什么用?就会跳几支舞滑几步冰以为自己很厉害?要学你妈?和她一样早死?”
那时候还小,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侮辱我,他侮辱我妈!骨子里的傲气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我愤恨地瞪着他。
“我还以为现在只用跪死人。毕竟上一个跪的就是我早死的妈妈。”
他一脚踹倒我挺拔的脊梁,我趴在地上,他迅速抄上一根木棍,打在我背上。
“我叫你敢和我示威!”
“我叫你敢阻止你爸娶新人!”
“你叫你敢说自己是林今朝!”
“我叫你敢对你后妈无礼!”
他用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落在我背上,我生理性的泪水止不住,我感到无比屈辱恶心。他打散的不只有我的骨肉,还有我的自尊。
我的头发散落,脸上都是泪痕。他抓起我的头发强迫我看他,“这就受不了啦?就这点本事就给我老实一点。”然后抓着我的头发拖着我从门厅后面隐秘的道路滑过,打开一间阴暗的屋子把我扔了进去。
“好好反省。”
我缩在角落发抖,背上的疼痛是那么微不足道,他像是踩断了我的脊梁,我从小被养出来的高傲如今一文不值。我终于爆发痛哭起来,只有无声的嘶吼,从愤怒到绝望,我在恨。
恨我生在铃木家。
恨我父亲的漠视。
恨我自己对这个可怕的家族了解甚少。
甚至恨他们让和铃木家完全相悖的母亲抚养我长大,就像是让一颗心热起来了再割去。
我想起来母亲去世的那段日子,我也是这样整日整日地缩在房间里。我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只感觉沉沦。
歇斯底里的大哭一场后,背上的伤泛上疼痛的劲儿。鲜血染红衣服,像今年三月时在仙台冰场初遇羽生结弦的样子,那时候我狼狈不堪,但在洁白的光下他带着虚化的光影来到我的身边,向我递出一束光。而现在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人能递出这束光了。
还好,还好把他推开了。
我在口袋里摸索,找出小香囊。拿出它贪婪地闻着这样心旷神怡的味道,看着它傻笑。这个世界还是有美好的不是吗?有光有温暖。我紧紧地握着它,像是要证明它的存在。
我艰难地爬到门缝那里,努力地寻找光亮,伤口撕裂的痛拉着我喘着粗气。但我我好怕好怕,好怕要一个人待在这个没有一点生气没有一点光亮的房间。
我趴在软枕上,把头埋进臂弯里。看着门缝里落日里最后一丝昏黄的光落下,眼里的最后一抹光暗了,一切归于黑暗,一切归于宁静。
我不能像在仙台的时候那样通过花滑故意撕裂伤口,用疼痛麻痹自己。这次真的真的太痛了,我浑身开始发抖,呼着虚气。
会有人来的,
一定会的,
谁能来救救我。
冬日的冷风拍打门窗,古怪的呼啸声令我瑟缩起来,我屈起身子怀着疼痛拥抱自己,给自己取暖,安慰自己。
绝望到了头,我却想起父亲身上那种莫名的感觉,那种站着却像在坠落的颓唐。想起仓介一个少年郎眼里的冰冷麻木,那样无神。
我曾经怜惜他们,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熬不过那样的痛,失去意识之前还是那样趴在门缝旁,努力睁着眼睛,迎着冷风,找着找不见的光。我只感觉我的意识里坠落又坠落,像那个被淹没的梦魇。
最后一刻握着香囊的手松了,滚落到地上。
羽生结弦,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
我不太会写虐的😭
要是有什么问题麻烦指出,
谢谢❤️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