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舅舅派来的人偷偷地把父亲送走,我没再回老宅,而是去到了公寓。临行前将羽生结弦交给高木是最为放心的,现在只希望明日尘埃落定的时候能够有个圆满的结果。
羽生结弦,我一定还会去找你的。
我回东京后从没这么放松过,就好像和祖父的斗争迎来了胜利。躲在纱帘后看着朦胧影下的月,想起今夜和佳奈的商榷。
“佳奈阿姨,怎么这么晚了来找我爸?还是新婚前夜。”
“我不想嫁了。”她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眸,坚决而冷静,“我不想嫁进你们铃木家。”
我没回话,我并不明白她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什么,只是洗耳恭听。
“不知道有没有人和你提过我在生物研究所工作。我根本不在乎嫁给谁,作为藤原氏的后代我也明白自己的路,我听从联姻的安排。我也尝试过和你父亲亲近一些,毕竟未来要共同相处,只是装出可爱乖巧的模样就感觉疲惫。我想就算相敬如宾也挺好,我生下孩子交给铃木家管,自己回墨尔本做研究。”她此时的模样和初见时大相径庭,全然没有那种娇俏,反而颇有不容置喙的气质。她说着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有些缱绻温柔,“可是,有人来劝我了。他,是个可怜人。他的母亲被这座大宅逼疯了,而他也疯了。不顾一切地走上了枯萎的道路,我见过他意气风发少年朝气,但最终所有的颜色都被抹去了。这座大宅到底藏着多少秘密我无从得知,但我不想走上这不归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失去。我也不想眼看你也像那个可怜人一样被迫枯萎。”
苍茫的黑暗里那座古宅森严阴冷,周正的大门关藏住了几世纪的龃龉。冷冬之夜里仿佛能看到无数冤屈的亡魂叫嚣着将我们拉进这万丈深渊,裹挟着就深陷泥潭。
“我?”
“我喜欢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母亲为你种下的是一整片心田的花海,我本以为她的离开让你心田腐烂,坠入混沌,像你祖父期待的那样任怨恨肆意疯长,忘去欢喜。然而我没想到你会遇上那个男孩时会主动尝试着解救自己,顺着他伸出的手重新爬起来。我才算明白,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真正被爱过的,母亲一家汹涌澎湃的爱永远滋养着你的花海。你注定比那群冷血怪物更强大,我不想看着我生下的孩子与你手足相残。你父亲当时被胁迫与我订婚是因为他对你和对你妈妈的爱,你的母亲已经改变你的父亲,我也想看你改变铃木一家。”她揉揉我的脸,狡黠地笑了,“让我好好体验一下看着女强文女主养成的感觉。你很早熟,希望你都听得懂。”
我想起为我祈福送我香囊的羽生,想起神神叨叨的高木,想起炒个菜还怕油嘣的父亲,还有温柔体贴的舅舅,以及......沉睡的母亲。
之后商谈逃离计划倒显的无趣。临下车时她凑过来帮我拢了拢外套,仔细地看着我的每个五官,“好好长大,要记住爱不是软肋。”跳下车后,我看到她的脸侧滚落的晶莹泪珠。她仰了仰头,却没有擦去,任凭悲悯痛生。
我彻底地拉上帘子,那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让我莫名记忆深刻,也越来越痛。
第二日的故事不难猜。一场高朋满座的宴席,人人都来讨杯喜酒喝。然而从天明到落暮,从隅中到人定,喜宴的主角却从未出现。一套白无垢失了主人,一套羽织垮也作零落,三三九度的杯盏盛满酒水,献丰荣舞的巫女悠然。
一整日的等待像是虚妄一场,最后被送出府邸。待客散去中堂里的老人气的哆嗦,事态的不受控制让他紧张起失去的权利。
我一个人在公寓等待着该来的人。
敲开庄严的门,我踏进了无底深渊。手中紧握香囊,想着将它送于我的人已然平安,而它正给我力量。
带进大堂,四周的门全部推上,连窗都封死了。那个高大的老人挺着腰板,背对我。
“今天怎么一整天不在家?”
“我回公寓了。”
“那个孽障根本没来婚礼,他人呢?”
“我也不知道。”
“昨晚是你把他带回来的吧?”言辞凌厉起来。
“是,昨夜我从吉田叔叔家把喝醉的爸爸带回来了,就回公寓了。”
“是啊,监控里看不到一点破绽呢。可是你去见佳奈说了什么?怎么和你一聊,她就跑到国外去音信全无,你爸也消失无踪了?”
“我不清楚,佳奈阿姨和我说了她生下孩子回墨尔本的计划。”
“就这样?”
“就这样。”
不等我反应过来,祖父已经转过身,一脚踹到我的小腿。又是这样屈辱的方式。
“你现在真有能耐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好事!”说话间一脚踹到我胸口,我瘫倒在地,偏头看着地面,只留下泪珠一瞬。
他比平日里情绪更加激烈,更加难以控制。像上次那样展现出超乎老年人的激动暴躁。他颤抖着双手,有种难以言述的兴奋感。没有斯文可言的破口大骂,几十年的高知教育覆水东流。只是粗鄙不堪像站在市井街口,与这座儒雅端庄的大堂格格不入。
我被凶残地打骂着,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这都不重要。伤会好的,我的人生还有很远,没关系的。只是忍耐一下就好,爸爸已经躲过了这场劫,羽生也已经安全了。
哦对,羽生结弦。我闭上眼将手深入口袋,我攥住那个香囊。对啊,它还在陪着我,温热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酷刑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我的身上,侮辱一遍又一遍地响在我的耳后。平日衿贵的祖父像是在发疯,疯得无可救要。
“怎么?你以为我打完你就过去了?”他又开始发疯地大笑,从角落里拎出一个人,他被打得蜷缩起来,但不难认出,是高木。
不会,不应该是他。怎么可能?高木不是去送羽生结弦了吗?我明明把他支开了啊?他在这那羽生结弦呢?
“认不出来?他可帮你认罪了,是他把那个孽障藏起来的。”祖父癫狂地看着我们,“当我傻吗?他以为他有这么大能耐?他也只可能是帮你挡刀,那么是谁帮了我们美穗呢?”
“哦!是你的舅舅吧,是林家。”祖父的眼眶猩红,青筋暴起,“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和他们联系?你是我们铃木家的人!”
他又踢了一脚高木,我下意识地想冲过去。但插在口袋的手极不协调,慌乱之下被洒落在地。那瞬间,我脑中一根弦崩坏。
果然,他看到了。他沾了血迹的手捡起它,我多想大叫让他别碰。但是不行,我全身颤抖起来,眼前只有一片白光,白茫茫的,全身的血液冲上了大脑。
“呦,只是那个小孩给你的吧?”他肮脏的手摩挲着它,“这种朋友就你会要了。”
我伸手去争夺,然而他更加疯狂地尖笑着。他站起来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把剪刀,缓缓走到我面前。
当着我的面,一次又一次剪子落下,将这个香囊袋子剪成碎片,我心如死灰。从空中掉下的碎片被我贪婪地捡起来,喘着粗气一片又一片地搜寻。他一脚踩到我的手上,用力地磨着手腕,雪白的牙像噩梦一下咧着。
“你不该交这样的朋友。你不该感情这么充沛,像我一样不好吗?虚妄的爱只会拖累你,爱是负累,会成为你的软肋。没有这样的爱,你就不会为你妈的死堕落,为你爸的婚事范险,也不会为了那个男孩被我打到下跪。”
“你就是个怪物!你是个疯子!”我痛苦地大喊,喊脱了力。
他一巴掌打到我肿起的脸。
然后站起来,“既然他认了罪,那我肯定是要惩罚一下他的。今晚就将他送到法国,让他延续你父亲中断的生意。”
铃木财阀一直以来在法国有着不为人知的交易,凶险万分。然而连我们都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多少人送到那里有去无回。
我这才慌张起来,“祖父,祖父,我错了,是我的错,是我,我干的!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不和舅舅联系了,我再也不了,我以后住老宅!我错了,别把他送走,求你了!”我想一只流浪的野狗抱着祖父精致的裤腿歇斯底里地哭泣祈求。
他只是拎起我的后衣领,从一个暗门拖着我走到上次那个房间。“带着你的破烂,好好睡一觉吧!”
我跪在地上祈求他放过高木,然而他充耳不闻。带着一份兴奋回到大堂,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绝望得彻底。
今晚是有月光的,
但是永远照不到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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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多人取消点赞我说,
眼看着22降到14😭😭😭
哈哈还是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