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往宫门外驶去，东宫的管事太监胖大海皱着圆形眉毛在本子裏划上一道，小贺刚好迎面而来：「海公公有烦心事？」
胖大海摸摸嘴巴上面的八字鬍鬚，神秘兮兮拉着小贺跑到一旁问道：「太子殿下有古怪。」
「海公公高明，」小贺不用猜也知道他们的老大八成是出宫找小乞丐去，可明白人总不能把太子的行踪到处讲，戏精上身的剑客假装甚么都不知道，想看看多年在太子身边侍候的胖大海有何感想：「此话何解？」
海大海捂嘴：「殿下叫程万马混入明天的内务府考核去了。」
小贺的眼睛惊讶瞪大：「内、内务府？莫非小马真的要当公公啦？他不是整天说着要赚钱买宅子娶十二个老婆吗？」
「少点声！他是混在宫女那边！再说，东宫裏有我一个太监就够啦，我可不会让别人染指我的饭碗！」
贺千军嘀咕道：「当太监有甚么好染指的‧‧‧」
胖大海扯高嗓门喊道：「你说甚么？！」
「呃‧‧‧就是、海公公觉得‧‧‧老大有甚么稀奇事？」小贺暗地裏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昨天不在，前天不在，大前天不在，都是找小马顶包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可是『机灵奴才榜』连冠好几年的榜首！」
「那是因为那个破榜压根儿没人参加‧‧‧」
胖大海气得肚子一抖，厚厚肥肉也随之荡漾：「贺千军！」
小贺清清喉结，故弄玄虚道：「其实呀，老大最近在宫外认识了一位特别的人。」
胖大海一紧张，喉咙也跟着扯高起来：「谁？我从殿下小时候侍候到现在他人高马大的，自从宫裏大火之后他就是整天不出宫的人呀，平日不是跑到守天监就是躲在东宫裏头，这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些宫人还好几年都没瞧上咱们的太子殿下呢！说起来‧‧‧他也有好一阵子没找沉国师‧‧‧」
这回换成是小贺的温馨提示：「少点声！那个人明天你也会见着，不急。」
「不是，我咋就觉得刚刚那辆马车瞅着眼熟呀？」
「那是因为老大又出宫去了。」
「甚么？？？就他自己一人？？」
小贺友善补充：「还有个临时不知道从哪裏冒出来的车夫。」
胖大海瞬间头也不回的往马车跑去！少年两手横胸，看着胖得像一颗圆球的太监不自量力跑远，嘴欠功夫毫不逊色于他家老大：「依我看来，还是滚比较快。」
天空万里无云，田边池塘绿水碧波荡漾。
蓝小婉与那怪老头在鱼塘蹲了一个下午，莫说是鱼，苍蝇也没见着半颗，反倒是被蚊子咬了满头包。
「专注。」老头子把草帽扶正。
蓝小婉看着空荡荡的鱼笼，屁股坐久了，有点腰酸背痛：「老爷爷，我不跟你玩了，你也别钓那么久，这鱼塘跟本没有鱼。」
老头子显然不爱听，又长又白的眼眉毛刹时竖起，怒气冲冲道：「我娘子说等我钓到鱼她就会回来！」
蓝小婉摸摸下巴，如果这鱼塘当真有鱼，老头早就能拿着鱼找他老婆去吧，但如果这鱼塘根本没有鱼，那老头子肯定是被他老婆给耍了吧？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老婆根本没打算再与那老头见面。
有些事，她也不好一语道破。
蓝小婉起身，风吹叶落，老头的银白碎发随风飘起，略显风霜的脸上刻划一层又一层的年纹，老头不说话的神情在蓝小婉眼裏看得心酸，不知道家裏的秦芳奶奶会不会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等着她回家呢‧‧‧
真希望国强能替我好好照顾奶奶‧‧‧
她把脸抬起，似是看天，老头孤零零蹲在鱼塘像极是秦芳奶奶的缩影，蓝小婉好像是想通了甚么似的：这老头怕是老婆跑掉，一个人活久了，性格才变得古怪吧。
为免老头子在自己眼前失态，她又换了个话题：「城裏人说，郊外十馀里有一屋，不用钱就能住人，老爷爷可知，那是个甚么样的房子？」
这话听得老头暴跳如雷，气得把鱼杆丢在地上：「那是我的屋！岂有此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是谁到处乱讲？被我逮着定要把那人打得全掉牙齿！」
「没没没，就是城裏的人乱讲的，你别气，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老头把脸一歪：「小娃娃你叫甚么名字？」
一说到要自报家门，蓝小婉极有信心的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蓝小婉，身高一米六五，力大无穷，能徒手噼榴槤，胸口醉大石，这才艺，需要两个月才能表演一次。」
老头转怒为笑，两眼笑得眯起来：「瓶子还你。」语罢，把瓶子抛给她，蓝小婉意想不到道：「你不是说不给我吗？」
「逗你玩的。」
乾巴的手重新拾起鱼杆，蹲在池塘边，吹着自由的风，他虽年过半百，一双有神目光只凝视着远处的鱼饵，心不在焉道：「下个初一是我生辰，到时候送我一碗寿麵，外加两颗荷包蛋，老头子我便高兴得很。」
蓝小婉果断点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跟自己口味一毛一样的老头，心裏有点相逢狠晚的感觉：「有品位。」
老头子把睑转过来：「你不打算跟我击掌为盟啊？」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怔，这怪老头倒是有趣：「击击击！」
在老头子身上，蓝小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熟悉在哪呢？连她自己也想不通，与老头击了重重一掌后，也不让自己理亏：「到时候记得送我红鸡蛋。」
「小娃娃挺会讨价还价‧‧‧」
蓝小婉气得叉腰：「你给不给？」
「给！」老头没有半点犹豫爽快答应，眯着的眼睛似乎想到些甚么，老皱的脸突然一沉，缓缓道：「你可别说话不算数啊！我最最最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
蓝小婉挥挥手：「骗人是小狗！」
马车出了皇宫，泊在一处馆子。
俩人坐在馆子上层，一坐下就随口叫上几碟小炒，带周通出宫的「车夫」往热茶裏吹气：「李兄今天找我吃饭，可有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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