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涂高山回都城的次日,程始便与萧元漪带着少商去凌不疑的府邸登门致谢了。
少商本不想去,但是到底不能不去,念及前世她阿父阿母带她登门致谢却也只待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觉得似乎也不是完全无法忍耐。
凌不疑的府邸与宫门不过一坊之隔,少商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发现这府邸一如她记忆中那般严肃冷清。与前世不大一样的却是凌不疑,本该三两句结束的答谢却在他妥帖和善的言语下变成了忘年交座谈会。
少商安静侧坐在一旁,听着凌不疑和自家阿父阿母谈着时事,到底有些无聊——做为一个理科生,而且是一个前前世生长于一个安逸太平年代的理科生,少商可以说基本没有政治敏感性。领导人换不换届,傅立叶还是傅立叶,老霉是不是又干涉他国内政,抢夺资源,高数大物的课程考试也不会变。她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将玉佩下坠着的缨穗数了一遍又一遍,还编了几绺麻花小辫。正当她第N+1次偷偷的打哈欠的时候,她却听到了雍王在冯翊郡的潜邸中去世的消息。
她忍不住抬起头,聚精会神的听起了三人谈话来。
只听闻那雍王年少时到底苦过一段时日,是以在文帝大业已定后,便是过上了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日子。虽是建朝之初,文帝躬行节俭,对昔日助他成大业的老兄弟却是不好苛责,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雍王自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却是几年前得了消渴症,身子骨便越发的不好了。只是雍王身子骨虽是不好,日子却是过的荒淫无度,到底在临幸小妾时一命呜呼了。
何老将军虽是顺着文帝的心思与楼家退了婚,与雍王世子结了亲。但亲家这般死法实在是一言难尽,虽是捏着鼻子同意了热孝成亲,但雍王世子却上言诚恳,说自家阿父虽行为有亏,但到底对他疼爱异常。如今阿父去世了,他自是悲痛不已,常常夜半三更自梦中惊醒,涕泪交加,此时他是无心操持自己的婚嫁事宜,只盼何家娘子能体谅他的情境,能许他守丧三年后再完婚。
何昭君如何反应到底无人知晓,何老将军却是勃然大怒,一气之下竟是打上门去,更是撕毁了婚书,口口声声要为自家幺女退婚。
程始只叹了一声,萧元漪却有些感慨何将军为人父母之心甚恳。少商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嗤之以鼻,何昭君与楼垚退婚又与雍王世子订婚之事本就是何将军为忠君而做出的决定,此时雍王去世,冯翊郡驻军军心涣散,若肖世子会带兵还好,偏偏除了使些手段心眼,这肖世子一无所长。若肖世子与何昭君热孝成亲,何将军定然能趁机收拢军心,如此,肖世子可不是就被架空了么。肖世子试图拖延婚期三年,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了。只是这么一来,文帝定然也知晓了肖世子的心思——雍王到底与他有兄弟情分,可雍王的儿子到底没有,何况肖世子文不成武不就,若是做个富贵闲王文帝倒也不是不许,只是还想更进一步在他看来便就是贪心了。
坐了许久,凌不疑推说自己乏了,程始与萧元漪便很是知趣的起身告辞。少商自然连忙起身,紧紧跟随自己阿父阿母一同离开,只是许是紧张,跨过门槛时一个不慎竟是与梁邱起撞上了。
梁邱起连声告罪,少商瞧了已是行至三四丈开外的萧元漪一眼,道了一声无碍,便连忙追了上去。
就在少商等人行至府邸正门,以为此行就这般结束时,梁邱起却是领着一队黑甲卫匆匆而来,奉上半块玉佩,道是方才不小心冲撞了女公子,致使女公子的玉佩落了,本欲归还,却怎么也找不着另外半块,还请女公子去找找。
萧元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正想随少商一同前往,却被随行而来的黑甲卫堵了个正着。梁邱起朝二人执晚辈礼,说是不单是自己,同行的这些黑甲卫亦是钦佩程始夫妇的拳脚功夫已久,只是全无机会讨教一二,还望程始夫妇能与他们过过招,就当是全了他们的心愿。
萧元漪正欲开口,程始却抢了先,只言家中有事,过招一事不妨改日再说。梁邱起倒也不强求。见着萧元漪还想开口,程始连忙拉些萧元漪上了自家马车。
“嫋嫋还在那凌不疑府上呢!”萧元漪刚上了车,便是柳眉倒竖,狠狠拧了程始一把,但她也记得现在尚且在凌不疑府邸门口,到底压低了声音。
“那凌不疑分明是有话要与嫋嫋说,”程始示意车夫回府后,便关上了车门,“他可不比我俩清闲,但却能耐下心思与我等闲聊许久,待到送客才使些手段留人,可见他是定要与嫋嫋单独见面的。我俩不如索性顺水推舟,倒还好知晓他想做些什么——就算夫人这次拦住了,莫非他下次登门拜访还拦得住么?”
“这凌不疑,为夫可招架不来,夫人呀,我与凌不疑,你只能挑一个。”
萧元漪气红了脸,到底说不过程始,只能在他腰间掐了一把,直掐的他嗷嗷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