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时
一个明媚的午后
雨停了有几天了,积水已经被清理掉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熟悉但又出乎意料的身影出现
基本没有什么人想推开的门被推开了
叮——开门提示声响起
右手边开了一扇大窗
夏明亮又张扬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飞穿窗户,大方地洒在地上,让人有些晃眼
前台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你好,办理什么业务?”
对方没说话,眼神有些迟滞,盯着地上那碎点阳光出了神
“你好?”
还是没什么反应
前台并没有不耐烦,不过心里有些奇怪
毕竟这个地方并不是随随便便说来就来的
微微笑,回过神来
“我来自首”
四个字,被轻描淡写般说出,但掷地有声
环境:审讯室
昏黄的灯光勉强能点亮屋内的黑暗,但映在脸上,却显得人在发光
有些冰冷的铁栏杆静静地站在那
就是这样闭塞又昏暗的地方,却上演着最光明磊落的一幕
从哪里开始呢?事情太多了,谁知道呢
那就硬着头皮说吧
......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试探.”
......
“谁知道,一提到钱,他们答应得这么干脆.”
......
这个地方,虽然被认作是邪恶揭露处,但这些话,为何又闪烁着正义的光?
随着”啪嗒”的雨声响起,幕布揭开,演出开始
清脆的声音响起,表演落幕后,谁才是最终赢家?
他笑笑,也许是他吧
在表演的最后,他在文件上写下名字——
“杨皓”
我曾经,也应该有过很美好的童年吧,也应该很快乐吧——我早就记不清了
那现在呢?我快乐吗?应该不是了
准确来说,我谈不上快乐,不过更不是悲伤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我厌倦了我现在的生活
我厌倦了花花绿绿的世界,厌倦了灯红酒绿的街道,厌倦了富丽堂皇的建筑,厌倦了虚伪的人情世故,厌倦了在权贵面前的忸怩作态......
我累了.我曾问过父亲,问他是否也像我一样,也厌倦了富贵的一切
我们达成了出乎意料的一致
他说,或者说,他承诺,在商战结束后,我们寻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在那里度过余生
但他走了
小时候,母亲还在
后来不知怎的,母亲离开了我们
我问父亲为什么,父亲无言
但父亲承诺,在我成年以后,他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现在,看过遗书,我知道了
不过那些事情并不光彩
我陷入了从没经历过的恐慌与绝望中,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开始报复,报复间接害死父亲的人
但当我制定复仇计划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的黑暗早已遍布各个阶层
原来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我一时也不知所措,干脆将计就计
其实,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同情我
我只希望,你们能相信——我不是坏人
我并不奢望你们原谅我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谢谢你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进去了
署名:杨皓
咔哒
笔被收起
这封信连带另一张纸被装入一个信封中
虽是初夏,但雨后的夜还是很凉
窗户被关上了
起身,走出房间
“老罗,保重”
信封送到了管家手中
“少爷,您一定要这样吗?”
管家的双眼因为苍老早已有些浑浊,眼中噙着的泪放大了这份浑浊
他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信封
你怎么已经老了这么多了?我竟然没有发现
“老罗,我对不起你”
杨皓握握老罗的手
两滴泪水,沾湿一条皱纹
“少爷,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们家族被杨家救助,就算天塌下来,也愿为杨家赴汤蹈火”
还是那句钢铁般的誓言
岁月催人老,光阴恨无情
这坚定的誓言,亘古不变
“那,你一定要遵从这条命令”
杨皓递过来一张纸
“服侍我们家这么多年,我绝不会亏待你”
老罗接过,流下两行泪
“不,少爷......”
“老罗,谢谢你.不早了,快去睡吧,明天你就自由了”
“一定要好好活着,我出来以后,会去找你的”
月光不同往常,似乎被云挡住了
漆黑的天上,只能隐约看见一轮光圈,黯淡地点缀着那片云
希望不是个不眠夜
......
事情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星期了
我安静地瘫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电视上的内容我并不感兴趣,它还是在那机械地放着
天哪!电视的受众到底是谁?感觉可以被平替了
要不是为了追一个剧,我早就把它关了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
嗯?怎么感觉怪怪的?有个硬硬的东西硌了我一下
电视换了个台
啊!是遥控器,我赶紧起身,免得发出什么错误指令
“真是的,这么不小心!”我暗暗责备自己
“A市多名政府人员已被逮捕.近日..”
A市?!不正好是这里吗?
电视的内容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赶紧转过身来
“近日,长时间的暴雨天气引发了居民的关注和剧烈讨论.有不少农村村民反映,田里的庄稼大部分已经被淹死,甚至部分村民的前院已经被雨水淹没.较高的积水已经引发了严重的交通问题......人们不禁开始怀疑政府人工降雨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缓解气候干旱”?答案是显然的.”
“经正义人士举报,A市多名政府人员涉嫌贪污受贿,已给予免职处分.对于本次人工降雨问题,策划者给予无期徒刑,涉嫌人员视情节轻重给予刑罚......”
原来人工降雨果然有问题!不过这个正义人士到底是谁呢?居然能搜集到这些人的违法证据,并且还有胆量举报他们!
咚咚咚
紧凑但不失礼貌的敲门声打破了略显紧张的氛围
打开门,是一个快递员
“你好!这里有一份Y先生的快递,请您签收”
顺畅地写下名字
Y先生?这是谁的化名?
我强压着心中的疑问,拆开了这个并不大的包裹
一个信封祥和地躺在减压泡沫上
朴素的信封,棕色的纸构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我拿起信封,还没等我拆开,下一条新闻让我呆在原地
“官员受贿案涉嫌人杨某自首”
杨...杨某?
屏幕上打码的脸坚定了我的想法
没错了,是他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近期的人工降雨事件的发生并非毫无原因,杨某声称,自己只是尝试贿赂政府官员以达成自己的目的,没想到居然成功了.但人工降雨并不是杨某的点子,而是涉嫌政府人员之为.考虑到杨某发现了官员贪污受贿的问题,且有良好的改正态度,法院对其的刑罚处置仍需商议.”
我冷哼一声
不过,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Y先生?不会就是他吧
那我手里的这个信封......
我像是条件反射一样,赶紧把信封扔了回去
看着安然无恙的泡沫纸,至少目前可以排除包装材料的嫌疑
而快递员也安然无恙,而且信封并不是完全密封,说明大概率不会排放有毒气体
我收拾了一下心中莫名的恐惧
那个信封好像也没有多沉,而且还那么薄,不像有炸弹的样子
说服自己后,我拆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有两张纸
遗书
孩子,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他们说我疯了,但我其实正常着呢
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跟自然融为一体了.我也实现了我之前一直有的一个想法,就是在海里畅快地游上一天.你也不用担心我孤单,天地都在陪着我,我有什么孤单的
不要来找我,我很好
从小你就问我,为什么母亲离开了我们
你也成年了,我也应该兑现我当时的承诺了,不过我其实也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你.不过这样也好,有些话,还是写下来更好
你母亲啊,背叛了我
她投靠了另一个男人.而我那时,公司才是刚刚起步.我当时不怪她,因为这个开这个公司之前,你母亲跟我吃了不少苦.但是,我只想让她告诉我,我差哪了.她说的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他比你有钱,比你有势.要是早跟了他,我从前就不用吃那么多苦了”
原来,你母亲已经厌恶了;原来,她从前快乐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她其实一点也不快乐,她并不愿意跟我吃苦.我们结婚时立下的铮铮誓言,原来都是假的
孩子,我曾经也是个爱情的忠实信任者,在这之后,我终究还是为生活低下了头,为物质低下了头
她是我最信任的人,只不过,我没想到我的信任如此廉价
从那以后,我变得多疑,我开始重新审视我曾经信任的每一个人
你国叔,陪我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
他是我当时认为的知音,不过,我又错了
我没想到他能下这样的一盘棋,他能有这样的恒心和毅力,硬生生地挺到了现在
你跟我说,你想离开城市,觅一处安静的地方.其实,我早就有过这样的计划,我也买好了一块地,打算商战以后,永远地离开城市
这次商战,我研发出了创新技术,独一无二.本来我们是稳赢的,但是你国叔半路杀出来
他成了间谍,他把这个技术卖给了Toyar
我们完败了,公司破产了
孩子,你可能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我内心最后的一根稻草,就这样被烧干净了
我再次被我认为的值得信任的人背叛了
我输得彻彻底底,不过我也佩服,他确实是个高人
但孩子啊,我真的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跟别人打交道了
我不知道欠这么一屁股债,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但其实,我心中还有最后的希望
就是你,我最骄傲的儿子
别怪我对你这么苛刻,我就怕等我倒了以后,你没能力在这个黑暗的世道上生存
但儿子,我真的活够了,我的梦想也被粉碎了
我只能装神经病,把那些账尽力抹掉
怪我自作主张吧
儿子,好好活着
如果你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就打开这个锦囊吧
我相信你
最后几句话的字花了,大抵是泪痕吧
父爱如山
我想,我会去看他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他以近乎恳求的语气说着
他被许可了
他找到了那只锦囊,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正义会迟到,但从未缺席
尘埃落地时,你我无处逃
他康复出院了
我没有告诉他这些,打算以后再说
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
初夏的阳光并不刺眼,有着少见的柔和
夏花生而绚烂,我喜欢这句话
窗边摆着一朵盛放的花,它靠在透明玻璃瓶边上
阳光倾泻在瓶间,和着花吐露的颜色,制造出了绚丽的光线
一只盛装的蝶被吸引来,趴在那朵花上
交织,翻腾,跳跃
散射,盛放,纷飞
不知不觉间,手边的本子已经有了这么厚
用甜美来概括吗?也许吧
不过,最合适的形容词,大抵不存在
因为啊,它本身就是个不定数
它有自己的名字,它的名字简单而不简单
它是——
“青春”
微风一吹,最后的扉页合上了
那一面,是空白呢
蝶飞到了那里,留下了它的印记
要是,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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