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虚空战场,只有冰晶生长的细微声响与血腥气息无声蔓延。星尘被断锥贯穿的手掌死死钉在自己肩头的冰蓝窟窿上,墨蓝血肉与幽蓝冰晶在毁灭侵蚀下扭曲交融,每一次细微的挣扎都带来更深重的剧痛和冰晶碎裂的刺耳声音。他牙关紧咬,喉咙里滚着野兽般的低沉嘶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远处那对命运纠缠的身影上,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深海……之眼……”他破碎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带血的冰碴,“唯一的……终结……”
这嘶哑的低语,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却在王默混乱的识海中激起了剧烈的波纹!
“终结…”
这个冰冷的词汇,与她冰封外壳下汹涌咆哮的“守护”本能,发生了毁灭性的碰撞!守护…终结…两个绝对的极端,如同宇宙初始爆炸的奇点,在她被冻结的意识核心轰然对撞!
“呃……啊——!”
一声非人的、饱含极致痛苦的嘶鸣猛地从王默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冰层在巨大压力下崩裂的哀嚎!
覆盖在她脸颊上的淡蓝结晶,以那道泪痕形成的细小裂缝为中心,骤然爆发出蛛网般的裂痕!裂痕深处,不再是纯粹的冰蓝流光,而是在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一片混沌的灰黑毁灭气息与微弱却极其顽强的深棕色光芒在激烈厮杀!属于王默的、仅存的意志碎片,在那片被污染的冰晶囚笼中发出了濒死的绝叫!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艰难维持着一丝清明的水王子瞳孔骤缩!
“默!”他嘶哑地呼唤,胸前那半截冰锥正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强行冻结着他体内的毁灭本源,阻止其彻底爆发和污染。但同时,冰封的力量也在冻结着他的生命脉动,每一次心跳都沉重缓慢如同冰河下的暗流。他看到王默脸上的裂纹,看到那冰蓝光芒深处挣扎的深棕色,那是她!是正在被冰冷神性与毁灭侵蚀双重撕扯的她!
共生的链条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王默手臂上被灰黑侵蚀的结晶停止了蔓延,但龟裂的痕迹更深,黯淡无光。而水王子被冰封的半边胸膛,透明的速度竟诡异的减慢,但代价是那墨蓝血管在冰层下狰狞搏动的频率加剧,仿佛被冻结的野兽在做困兽之斗!一股源自冰锥内核的、更加彻骨的寒意,正沿着他们之间无形的联系,缓慢却顽固地反向渗透向王默的身体核心!
她体内那道被星尘唤醒的、属于“终结”的冰冷指令,正与她自身的“守护”意志激烈对抗,两股力量在她濒临崩溃的容器内肆虐,反而暂时震住了毁灭之力的侵蚀步伐——代价是她的灵魂正承受着凌迟般的撕裂!
就在这时——
“罗丽!”灵公主凄厉的呼喊撕破了短暂的死寂。
远处冰冷的星辰碎片上,那一抹破碎的粉色身影,气息已然微弱如风中残烛。鲜血在她身下汇聚成小泊,映着星骸幽光,触目惊心。她的双臂无力地垂落,扭曲的角度昭示着骨骼尽碎,被灰黑结晶侵蚀过的皮肤呈现出死灰色。生命之火,正在急速熄灭。
灵公主不顾一切地冲向罗丽,时希紧随其后,时间丝线在她指尖疯狂流转,试图延缓罗丽生命流逝的速度。然而,罗丽所受的伤,不仅是外力重创,更蕴含着源自水王子毁灭本源的侵蚀和冰封之力的反噬余波,诡异而复杂,强行干预只会加速崩坏!灵公主的治愈灵光落在罗丽身上,如同泥牛入海,甚至引动了伤口处残留的死灰色气息一阵躁动。
“罗丽……撑住……”灵公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也许是同源仙力的微弱共鸣,也许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的本能感应。
罗丽紧闭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片混乱模糊的黑暗意识之海中,唯有主人那痛苦的非人嘶鸣,如同破开迷雾的灯塔,刺穿了濒死的混沌!
“主……人……”
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如同最纤细的蛛丝,顽强地从罗丽即将消散的灵魂深处升起。这意念没有力量,没有形态,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情感脉冲——对主人的担忧,对主人痛苦的感应!
这股微弱的情感脉冲,无形无质,却在传递的瞬间,精准地撞入了王默识海中那片正在疯狂搏杀的混乱战场!
“罗……丽……”
王默脸上疯狂蔓延的冰晶裂痕深处,那挣扎闪烁的深棕色光芒,如同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猛地亮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水王子死死盯着王默的眼睛,捕捉到了那深棕色光芒中一闪而过的熟悉痛楚!不是冰冷的神性,不是毁灭的混沌,是王默!是她的意识在深渊边缘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默!看着我!”水清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冲破喉咙被寒意冻结的滞涩。他胸前冰锥的寒意正无情地渗透他的四肢百骸,但他眼中猩红的深渊翻腾着,一丝奇异的、属于水之灵本源的力量,竟在冰封与毁灭的双重夹缝中艰难地凝聚。那不是毁灭的狂暴,而是水的韧性,是水滴石穿、汪洋不息的本质!这力量微弱得可怜,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韧劲,透过他与王默之间那血色共生的无形链接,传递过去!
微弱的、属于水清漓本源的水之意志,与罗丽濒死发出的守护意念脉冲,如同两道在黑暗宇宙中偶然交汇的星光,同时落在了王默识海那片狂暴的冰原之上!
轰!!!
王默覆盖结晶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
她脸上疯狂蔓延的裂纹骤然停止了扩张!那冰蓝与灰黑交织的混沌光芒深处,深棕色的光芒如同熄灭前的最后爆燃,瞬间压制了其他所有色泽!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不容置疑的意志!
覆盖在她手臂上的灰黑结晶边缘,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一小片被污染成灰黑色的结晶,竟然……脱落了!
这片碎晶非常微小,脱离的瞬间就在虚空中崩解为灰黑的尘埃。但就在碎片脱落的地方,下方露出的不再是毁灭的灰黑或冰冷的淡蓝,而是一小块……人类的、苍白的皮肤!
虽然那皮肤上残留着被侵蚀的暗色斑痕,虽然它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块皮肤的暴露,无异于在绝望的冰封战场上,点燃了一簇微弱的、却足以燃起燎原之火的希望火种!
“呃……”王默口中再次溢出带着冰屑的蓝血,但这一次,她空茫的冰蓝“眼眸”深处,那深棕色的光芒死死定格在水王子痛苦却充满希冀的脸上,剧烈地闪烁着,如同在无声地确认着什么。
“深海…之眼……”星尘怨毒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试图将被钉死的右手从肩头拔出来,每一次用力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冰晶碎裂的声音,墨蓝与幽蓝的血肉模糊一片,“力量……归宿……打开它……解脱……还是……永恒沉沦……你们……”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疯狂的诱惑与诅咒。
解脱?永恒沉沦?
王默覆盖着裂纹结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那条抬起的、刚刚崩落了一小片污染晶体的手臂,却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痛苦,微微动了一下指尖。
指尖的方向,不是水王子,不是星尘,而是——
远处那块星辰碎片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罗丽!
一滴新的、混合着深棕色痛苦与冰蓝寒意的泪滴,正艰难地在她布满裂纹的眼眶边缘凝聚。
战场上的空气,凝固得如同万年玄冰。希望与绝望的火种在死寂的虚空中同时摇曳,血色共生的链条绷紧到了极限,发出令人心悸的哀鸣。终结的深渊在脚下张开巨口,而深海之眼的低语,宛如幽灵的回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萦绕不去。抉择的时刻,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