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个月后,添忆的班主任——任宏告诉我们一个噩耗:“校运会要来了!”添忆对校运会很有感觉,他高一的时候也代表班级参加过比赛,当时添忆比较瘦小,只是报了个一百米和跳高,只是成绩都没能进入决赛,高一的班主任说了,重在参与,成绩不重要。所以添忆对此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是不知道怎么啦,添忆对这次的校运会格外看重,眼神里毫不掩饰的透漏着“必胜”!
添忆兴致勃勃地报了跳高和他从没涉及过的1500米长跑。连添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选了这个……
其实,时间要倒回到报名的前两个小时。馨苑乐呵乐呵跑过来和添忆聊。
“添忆添忆!你报比赛没?我跟你说,我报了一百米哦!你要来给我加油打气啊!”馨苑边说着一边用手拍着添忆的肩膀。说实话,添忆这次并没有打算参与这次比赛。
添忆也如实告诉馨苑:“嗯,我没打算报名,要是有空,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馨苑高兴点点头:“到时候我要看得到你啊!要是不来……你!就!完了!”
等馨苑走后,添忆就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报个名什么的,最好是和她的比赛同一时间,这样就有足够的理由说自己没去的原因了。
本来添忆只是想想,不过他忽然听到馨苑的叫声。馨苑那嗓门,隔着三道墙都听的清清楚楚,她惊讶得跳起来了都。
“不是吧!我的安安!你真打算报800米啊?”馨苑觉得不可思议,准确的说,不只是她,连添忆也没想到,平时看着乖巧的女生,居然这么莽撞,报了没人愿意的长跑。
添忆找了个下课的时间,自己亲自问:“今安,听说你要报800?”
今安刚打算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又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给笑憋回去了,态度180°转变,双手插在胸前,好声没好气:“你还知道要找我玩儿啊?你说说你几天没理我了?”
添忆愣住了,连忙道歉。今安这才心情好点,对他点点头:“嗯!我当然要参加啦!我可是个狠人!”
添忆笑了声:“你能行吗?你这么瘦,万一……”
“有什么不行的!”今安没等添忆说完便打断了他,很有气势道,“我身强体壮的,有什么事做不好的?你说是吧?男神~”说着还不忘调侃一下添忆。
要是放在平时,今安要是当着面叫他男神,他可能会直接冲上去弄死她,但这次,还是原谅她吧。因为在这儿之前,添忆问过体育委员了,体育委员说:“女生的800米实在是没人报,如果项目缺少的话,任宏会让我们不参加校运会,在教室学习的。所以今安才自告奋勇,报没人的项目填空缺的。”
添忆摇摇头:真是个又傻又爱逞强的人。
转身又问体委男生有什么项目空着的,于是添忆也报了个长跑1500,还有个跳高。
“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今安抬头便看见了添忆,她一脸正经的问:“不是只有运动员才能到处逛吗?你不是不报名吗?”
添忆顿了下,又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谁说我没报名的?还有,你打听我的消息啊?”
“没……没有啊……谁打听……你啊,是……是馨苑告诉我的!对!馨苑告诉我的。”不知道今安慌慌张张干什么,倒是馨苑无缘无故就背了个锅。
“我有1500,你也要来给我加油啊!”
今安低着头,讲话声音小了好几个度:“嗯。”
谁要看你啊!
校运会那天,简直是炎热到历史新高。学校的橡胶跑道都快烤化了,知了在树上吵个不停,池塘里的水也被煮得滚烫,连之前的小荷尖尖,现在也支棱不起来,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近地面上,高温模糊了视线,要出现海市蜃楼一般。
添忆他们班坐在主席台后边,多多少少能被头顶的大棚遮点阳光,班上的人都热得走不动道了,抱着水瓶不肯撒手。
班上的体委和添忆一样报了1500,不过是在第二组,添忆在第一组。恰好的,广播里已经开始召集男子1500的参赛选手了,添忆和江遇卫一起去集合。
江遇卫一开始是沐敬的同桌,所以添忆对江遇卫还是很熟悉的。江遇卫为人开朗,和很多人都玩得很好,开学没多久,班上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他了,当然,俗话说:有共同点了就好聊天。所以,同样是外向的馨苑和他玩得很不错,来给他加油的时候,完全没有看到添忆。添忆只当是自己在第一组,在赛道上准备,她们没有看见。馨苑去哪里都带着今安,所以今安和江遇卫也是朋友,朋友间互相加油倒是没什么,只是江遇卫没觉得不妥,喜欢拍拍她们肩,捏捏她们的脖子什么的。
添忆不再去看,专心准备比赛。
这次比赛已经早就不同于高一的时候,高二的学生,早就已经有了艺考高考之分,所以,这个比赛算不上公平,学校里体训生佼佼者都可能掺杂在这群人之中,胜算很小。不过添忆并不担心这些事,1500比的便是耐力,添忆有着每天晨跑的后天优势,要是比耐力,虽然不是专业生,但并不差哪儿。
裁判就位,添忆点在白线里面,将重心转移到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添忆眼神坚定,要是自己落后一点也不要急,放稳心态。
信号枪枪响的前一秒,添忆仍然骗不了自己,他仍是努力寻找那个他最期望的身影。
她……还是没有发现他……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他……那么不起眼。
没曾想,再低下头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大汗淋漓,不自觉的意味迅速弥漫心头,想呼吸却如鲠在喉,心一点点变得沉重……
“砰!”
添忆猛得回神,拖着身子向前倾,似箭离弦。每一步却显得沉重无比,像是被万环铁链牢牢锁住,无能为力。
空气一瞬间变得燥热,汗水在脸上汇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的轮廓滚落下来,明明自己已经调整过呼吸节奏了,可是还没两圈,自己节奏步调全数打乱,像是上了战场,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残兵。
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不清,耳畔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人吵闹的声音,愈来愈强,愈演愈烈……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家里为了你的中考都快急死了!你知道吗?你这么想上职高吗?啊?职高有什么好的!那些人抽烟喝酒,有没有一点点正经学生的样子!”
“可是,当初是你们让我填三中的啊!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把握考上三中,最多只能考七中!要是填了三中没上,就只有职高能读了啊!”
“你这孩子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学习不上进,我和你爸怎么会去担心你的成绩,担心你的未来!”
“你都说了!这是我的未来啊!我的未来!我的未来,为什么要你们做主啊!”
“我和你爸已经决定把你搞到三中去了,这之后的事你别管!你去参加三中的艺术招生,兴许还有搞头。”
…………
呼吸猛地剧烈了……眼眶里面打转的,已经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不慎溜进去的汗水,它们…都是咸的……
添忆的手握得更紧了,他咬牙切齿,连牙龈外都开始渗血,满脸的哀愁与愤怒都化了动力。不停地超越前面的参赛选手。
“我……小的时候,有一件……我特别委屈的事。”
“是吗?哈哈,有什么事能让男神委屈呐?”
“嗯~”
“快说啊,急死我啦!”
“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天老师……老师安排分发本子,原本只是普通的分发,但有些男生女生都不希望自己分到一个难看的本子……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不知道谁起了个头,说:大家快抢啊!当时所有人一拥而上,也就是这个时候。
有个小女生被人撞到在地上,哭闹声立即传遍了整个教室。可能是当时的天真善良,驱使了我去扶她,想安慰她;又可能是不应该去多管闲事,不应该给予错误的好心,才会在我安慰她的时候,被人指认是我而为……我以为她会为我辩解,可惜我错得太离谱了……我……甚至被她反咬一口,连我们唯一认为神圣的老师,也说我就是犯贱,她一味偏袒那个女生……
你知道……我当时多么无助吗?”
“那个老师真的差劲!”
“不重要了,因为到最后,最后在她转学的时候,她还是认为我有错。也从那天开始,我被人排挤,被人冷落,被人欺负……你以为我愿意装出一副高冷的样子吗?你们谁又知道,一张不近人心的样子背后,藏了多少委屈,害怕和难过!
你能够理解我吗?”
“我能!我知道那种感觉不好受!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活着!不是吗?”
“嗯……嗯!”
“你现在……还觉得委屈吗?”
“不……已经有人理解我的委屈了,我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嗯!”
…………
一口血痰吐出,添忆发了疯似的,在落后十几米的距离,硬生生追赶上那个第一的体训生。尽管……添忆的余光中,陪伴他奔跑的,一直都是他的紧急救助员,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呼吸若会影响奔跑,那就拿命去拼!
体训生亦是大汗似水,眼看着红带子在眼前不远处拉得笔直,他一点也不敢怠慢。可当他转头看向他的救助员的时候,那个人神情紧绷,眼睛瞪着后边,没等他亲自确认,救助员慌慌张张大叫:快啊!你后面的人赶上来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热浪刺穿身前的风墙,血红的丝带被冲击带走,整个视野里,仅仅留下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救助员给添忆拿来水和葡萄糖等营养物资,他接过,道谢之后一刻也没停留。穿过茫茫人海,挤进那群为江遇卫欢呼的人中……
心猛地漏了一拍,一股窒息感冲击上来。
果然……在这里……
人群中,明明和别人一样为自己班级的人加油,可在添忆眼中,她的样子却显得格外清晰。她顶着火热的太阳,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依旧遮掩不了她叫起来,笑起来,跳起来的时候,那种让人回味的欢乐……仿佛是一种错觉,这种欢笑,自己貌似拥有过……她的眼里,满是零散的星空……
“加油啊!你要快点跑哦~”
“你来看看!1500诶!”
“我不管!”
“你……”
他们的打趣声在身后渐渐远了……
添忆自顾自的笑着,眼睛却红润了……在外人的眼里,这也许就是胜利的喜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