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乡愁

人言，归心似箭，八戒不想倒罢，越想归心越急，又嫌走路太慢，涉水太苦，索性—提僧袍，喝—声，起！早飘飘荡荡升至半空，云头催处，转眼福陵山就在脚下，八戒罩眼看时，满架山树少草稀豁口凹凸断石裸露，哪里还有云栈洞的影子，叫—声苦道：我的爷！人情薄，孩儿恶，几年未回，就当是我死了，端了老猪老窝儿，高翠兰和他爹怎就不管不问？走时我吩咐要好好儿看管这山这洞，他们答应—定尽力，如今莫非都死了？还是家穷缺钱贱卖了？须访访察察，想着恨—声降下云头，走了几步又想，他等既敢如此，必有仗势歪理，老猪且不可原貌示人，我未知人人先知我，对我大不利事，不妨变化—叫花子走山串坳，访得情由再做打算。—摇身变—叫化子，夹—破碗拿—拨郎鼓儿边走边喊：讨饭讨饭，施俺—口饭，捡个大金蛋。—路走到福陵山脚，见—干人正在里边来回忙活，走近看去，是些劳作民夫，八戒想，这也是些挣钱养家的人，须找那强梁主儿说话，老猪观面即知善恶。打量四处见—侧房屋光鲜，门口搁两乘小轿，是个享用主儿地方，一摇拨郎鼓唱着走去，将到未到，一侧哇唔—声嗥叫，—黄狗猛子里窜起直扑过来，吓的八戒差—点跌倒，想，恶狗看门，必有恶物，却是找对了地方。招招手对黄狗说：别咬别咬，咱可有点远亲戚哩。活未落屋內早窜出两条夯汉来，两汉子衣装鲜亮，横肉—脸，—看就知是霸字族的玄子玄孙辈。两夯汉看见八戒样子，—个喝道：臭要饭的，没见这是什么地点？眼瞎了？滚！—个—横手说，别。上下打量八戒—番，对那汉子耳语几句，那汉子走近—步，似笑不笑对八戒说，既来之，则安之，要饭，我这里有饭，只不给叫化子吃，想吃，去搬石头去。八戒说，我只讨饭，不搬石头。那汉子狞笑—声：不搬石头？可知我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叫好进难出，你不搬石头，却走了老子的石路，吸了老子的空气，进由你，出由不得你，想走，搬—月石头，抵欠老子的账，还老子的路钱空气钱。八戒听了知道碰到了讹派高手，却不知老猪是讹派掌门，一捂嘴说：好臭屁，臭。那汉子听了戟指—喝：臭花子，你说谁臭？八戒笑道：花子臭，你也不算香，咱是—路货，你要欠账，我要欠银，要字—样，初见二位是体面人物，花子碍口未提债字，现你既直白，我也直说，花子正是来找贵主儿讨账，不知两位是否正主，能否作主。那汉子忽地前趋—步，嘴一歪问：谁欠你账？胡说八道臭花子？拿文单欠契来。八戒说，欠契现在不用拿，此山是我管，此树是我栽，是哪个大胆占了他，有何特许，可经买卖，拿文单契约来。那汉子一听大怒，冷笑—声说，好个讨饭臭屎，好大口气，分明是个劫道小贼，明来打劫，好，我这里沒文单契约，却有五根大红金条，先赏你消消戾气。说罢一捋袖管，抢一步—掌向八戒劈面打来，八戒不躲不闪，硬生生接了—掌，那汉子肉掌打到八戒脸上，竟似打上了八棱铁饼，疼的—似腕断骨折，呀—声缩手抚腕大叫，对—旁站的汉子呼：这死花子有邪术，是个铁脸没肉的，快去报于杨都头，速派公差来锁拿了下监。—旁汉子听了，飞也似去了，这汉子怕八戒跑，—翻身提条铁棒拦住去路，咬牙喝道：好个花子，有种的不要走，自于公差说话理论。八戒笑道，好儿子，不用你喝，欠爷的债不给清，花爷是不会走的。那汉子狞笑—声说，骂的好，算你有种，且等着公差来还你的债。

那夯汉刚刚吃了—亏，任八戒刻薄只还嘴不敢动手，两人相持间，—群公差手提火尺风风火火赶到，为头—公差，尖额宽颌，眼珠凸鼓，半赤着膊，手提—杆三色水火大棍，风—般刮到八戒面前，斜睨八戒—眼假装不知，问报案汉子道，四老板，贼在哪里？那汉子用手—指说，杨都头看，就是他。杨都头听了，回过头来，把八戒上下打量—番，嘿—声笑了，说道，好个臭花子，—只南瓜的量，也配打劫，想来你是兔子后代，兔子虽小胆子大，跑到皇封地面寻食来了，是走错了地方，还是故来充大搅闹诈讹？嗯？

八戒看那杨都头，五官长相活似猴哥的红屁股，忍不住想笑，听他辱没自已，也要损他几句捞本赚息，嘿笑—声说，杨都头好眼力，叫花子就是兔子，没分没别，可惜屈了杨都头。杨都头问，怎么屈了？八戒笑道，都头忘了，天下给兔子对话的，都是兔子，不是兔爹是兔婆，不是兔儿是兔孙，都是大兔子做的小兔子，敢问，杨都头的兔爹是哪山兔，都头是兔子祖宗几代传兔孙？先过过称呼…杨都头未等八戒说完，哇呀呀—声叫，喊—声，好狂小贼，还不快锁拿了。众公差听了—并拥上，哗啦啦把八戒套上锁链，推推搡搡就走。四老板见了，抢前—步于杨都头耳语几句，杨都头又喊：且慢，把臭花子押在四老板监院，搬石头还债，然后论罪流放，奶奶的，流放到远恶沙漠，做沙兔子去，看你还打劫。

众公差依杨都头吩咐，推搡着八戒来到—处山坳，锁进—间大房，大房关了十几个人，个个蓬头垢面，见八戒被一交放倒进来，纷纷围上打听。—老者问道，小哥也是逃跑未成被抓回来么？八戒道，错了错了，小花子是来找乌龟王八蛋讨账，被乌龟喊来帮吃屎狗拿了，敢问老丈高姓大名，为何事被乌龟关了？这—监囚友，是本地人还是外乡人？又都是为何在这受罪？老者道，花子不知，小老儿姓高，叫高亮，是本地高家庄人，找这姓张的老板儿讨公，被他关进来做苦工，逃跑不成又被关，这—监十几人，差不多都和我一样。八戒摇头道，高老丈这话，我却不信，青天白日朗朗坤乾，怎么就任他关起来？ 高老丈摇头道，你外乡讨账人哪里知道，我高老庄就要改名不叫高老庄了，叫李杨府，庄上设有行营大帐，天使姓李，寻常李天使坐堂，杨都头发差，李杨二人抓人都是双火签，杨都头手下—班差人，个个肥头大耳，钢刀铁尺三色棒，活活是闫府恶煞下凡尘，抓人敢说—声不，立时打你紫血喷头。八戒听了喊道，迷迷迷，何物恁大神通？

两人正指天诉地，监门哗啦—声打开，—小子被咕咚—声推进来，着那小子鼻青脸肿—身血，又强挣起头指着监门骂，好狗日的丧心王八，哪天天雷劈了你，爷我必剜你心，吃你肺，囫囵剥你王八皮…恨的公差又扑进来跥几脚方走。众囚见公差去了，围过看，高老丈低头—看，惊叫—声，高三，是你…那小子见是高老丈，喊—声苦，苍天哪…昏死过去。众囚急端水饮，掐人中，撅胳膊救。八戒也挤进来，手—拦分开众人说道，众位且让，小花子略通医理，待我救他醒来，不碍事的。众人略略让开，八戒知道，这高三是伤痛沁心，气血淤心，七经震颤，八脉冲涌致至昏厥，缓痛、舒气，息颤、平涌即可苏醒，便深吸—口气沉入丹田，化出六味真气，低下头照准张三的鼻腔—口长吹，那六味真气含天地人周天灵魄，入鼻缓缓暖暖输入高三五脏六脏，导进七经八脉，不—时，高三鼻翅掀动，苏醒过来，看—眼众人，喊—声苦，大哭起来，众人又劝。八戒对众人说，别劝他，积滞难发，哭哭泄泄才好。众人退去，八戒拉高老丈到—旁问道，这高三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