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丈夫马嘉祺给我录的《映山红》,今... 更多精彩内容,尽在话本小说。" />
1.后山的雪又落了一季,夜空有婵娟,月光清浅。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这是我的丈夫马嘉祺给我录的《映山红》,今年是他从军的第六个年头。
他长得清隽,气质清冷,又在学堂里上过几天学,总爱穿着一身飘袂长衫。
破旧的收音机沙沙地唱着,其中的男音皓亮清宛。
前不久收到了他从草地上传来的家书,信纸潦草,字迹却正经的不像话。想必是与几个解放军战士分得的一张信纸。
”归期已定,过年回家。"
2.雪落无声,七年前的冬天让人冻得发抖。
夜空有风,婵娟高悬,清辉万里。
他背着我踩在雪地上,发出簌簌地响声。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后背稀存的温暖和我的心跳共鸣。
这是我们村的习俗,接亲后,新婚丈夫需要背着新娘子回夫家。
马嘉祺和我的新婚之日,却是大雪封路,三尺不见底。
”还是放我下来吧,路太难走了。“虽然是新婚燕尔,但我还是心疼他。
”嫁给我,我自然是要护着你。“马嘉祺扣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不再作声,只是靠着他紧了几分,替他拂去他发梢上的落雪,轻轻捂住他冻得发红的耳朵。
既然共度余生,那就一起走。
3.新婚不久,我怀孕了。
他高兴得像村口的野驴子,说什么也不让我干活了,家里内外都有他一人料理。
他说,他想要个丫头,和她娘一样好看。
我说,如果是个小子呢?
他认真地想了想,只要是你生的,他都疼着。
村东头爱嚼舌根的大婶们,都说我这丫头好命,寻得个好夫家。
我笑笑,不可否认。
大婶说,我生娃的那天,马嘉祺就在门口立着,一步都没动。
娃子生下来时,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我天生骨子弱,生孩子几乎要了我半条命。
而那时村里的女人没有坐月子这一说,而马嘉祺却坚持陪我坐月子,换着花样熬汤给我喝。
每每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就靠在他的怀里,求着他给我唱歌听。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岭上开遍呦映山红......”
马嘉祺的嗓子远近村十里都闻名,仿佛天生就是唱曲儿的。
4.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几个月,解放军路过村里。
彼时山花漫野,红成一片。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月明的晚上,他蹲在院口沉默的样子。
“要是想跟着去,那就去吧。”深夜,我躺在被窝里,轻轻地说道。
男儿郎,心中总会有报国热血难凉。
他没出声,搂着我紧了几分。
”你这个当爹的,走之前,总得给孩子留个名字吧。“我强制咽下哽咽,又说道。
他想了许久。
”马骁。“
”好。“
他伸手摸了摸沉睡中儿子的小脸,声音沉沉的。
”马晓长大,要保护妈妈。
5.他走的那天是在夜里,他紧紧搂着我,不发一言。
我从兜里掏出一只绣花,是明红色的。
”给我?“
”嗯,保平安的。“
他接过,藏在怀襟里,继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收音机,点开播放,熟悉的曲调传出。
映山红。
曲调悠扬,婉转中透着悲凉。
马晓挥着小手,”啊“”啊“地跟着他爹地声音叫唤,一看就是继承了他爹的好嗓子。
那时的马晓将近1岁,不懂什么是分别。
”等你回来,我们再生个女儿。“
”希望她快活些,唤她笑笑。“
6.自此,我便天天盼着他凯旋归来,也担心着他埋骨战场。
村里人天生淳朴,因为我丈夫参军,总是会伸手帮衬我们母子俩。
还有个意外惊喜是,马嘉祺走后几天,我查出来有孕。
这次,是个女儿。
取名马笑笑。
一年半载的,马嘉祺还会从前线捎信回家,因此日子不算太难过。
山花红了六次,雪落了六季。
如今,我站在村口,手里拿着轻薄的信纸,有些发抖。
信上涂着,归期已定,过年回家。
7.距离过年还有三个月,等待的日子有些煎熬。
终于挨到了过年,那天下了雪,我早早地就给马晓换上红色棉袄,给笑笑扎好红绳。
直至夜幕降临,也不见他身影。
直到接过那方正的骨灰盒时,我都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四方盒子上模糊刻着,解放军英勇烈士马嘉祺遗骸。
”敬礼。“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不肯也不愿承认这一切的发生。
明明前不久他还捎信给我,说他安好,还唱着《映山红》给我听。
”嫂子,我们的命是班长的命换的,我们的命就是你们的命“
”以后,我们都是孩子的父亲。“
”......"
打头的战士走上前,从袖中抽出了一朵绣花。
”这是班长爆破前给我的,说一定要带到嫂子手中。“
绣花血红。
山花红艳。
泪落,滴在雪面。
夜空有风,再无婵娟。
8.多年后,中国解放,迎来了全面改革。
马笑笑因病死在了第二年的雪夜,可能,去见她未曾谋面的爹了吧。
而马晓不负众望,考上了军校,当了名军官,听人们说,官儿很大。
那天,他带着我去茶馆听曲儿。
这是我第一次进城。
马晓说,想听什么随便点。
我说,唱点什么都行。
起乐,和声。
我怔愣原地。
面前唱曲儿的男子长衫飘袂,面容清隽。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寒冬腊月呦盼春风”
”若要盼得呦红军来“
“岭上开遍呦映山红”
—————谨以此篇,赠夫 嘉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