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踏云而归的剑士,白衣猎猎,他身在百尺高空中,人在皓齿娥眉前。
他手执一柄无鞘长鸣的剑,微乱的发丝夹着少年意气立于东方淮竹身前,东方淮竹低笑,出声道,
“我在这里,有两件事。”
白衣剑客抱剑于胸前,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第一件事,你的剑鞘要还你。”
这件事,他已心下了然,他期待着的是,东方淮竹口里的第二件事。
东方淮竹指尖微捻,嘴里起咒,
“第二件事,除恶务尽!”
随着神火的落地,以巨树为中心,火圈燃起之处,弥漫出了股股毒烟,好在东方灵族的神火可以不畏毒物,这些毒烟,在神火的加持洗礼下,现在与普通的烟雾无异了。
白衣剑客倾叹于东方淮竹的敏锐力,
“姑娘好眼力,这毒似乎是借助草根蔓延而来。”
东方淮竹微微颔首,
“此人功力虽不及百目妖王深厚,控毒技巧却是精妙。”
言罢,空中传来一怒吼,
“你才功力不及。”
东方淮竹见那人携了满身毒气,神火未灭,手指先动,
“秦兰,躲开。”
与之相应而生的,是那位白衣剑客的剑光。
神火与剑光,对上破体而来的毒气,显然是略胜一筹。
毒气溃散的那一刹,一稚嫩孩童破毒而出,在她快要跌落地面的那一瞬间,被灌木丛里钻出的熊猫长老稳稳抱住。
而后,便是东方秦兰与其的小儿拌嘴。
东方淮竹与白衣剑客对视一眼,可还不待两人惊叹完两人之间的默契,就听见一阵低沉的声音携了巨大的独掌狠狠击来,
“污言秽语,你们当真欺我南国无人?”
东方淮竹身形忽动,挡在众人面前,只见她咬破指尖,以自身的神血召唤出火焰竭力抵挡着这一击,
“你们小心,不要被这毒气沾到了。”
底下的三人闻言,相互搀扶的飞到东方淮竹身后,以求一方庇护。
白衣剑客神色微滞,不过也就一刹,他便又恢复了平日的自信不羁,
“如此毒力,此境只属一人,南垂妖王,欢都擎天。”
随着妖气的泄入,周遭的风景不过一息,便换了模样,只得见光秃秃的一片。
好毒。
东方淮竹手指结焰,神火虽万毒可灭,但奈何这老妖怪的功力深厚,而这一击又是携了必杀之力的万毒之掌。
纵然神火不灭,可面对这源源不绝的毒力,东方淮竹力有所竭,额头冒出了丝丝冷汗,她心道自己似乎快要顶不住了,可就算如此,她亦不肯轻易放这毒障过去。
妖王之毒,普通人沾不得。
东方淮竹正欲咬破另外一个手指,以续神火不灭做抵挡时,身旁的白衣剑客已然出手,只见他剑尖挑起东方淮竹指尖的神火,于虚空中注入几息的剑意,剑身轻划,带着白衣剑客的剑意与东方淮竹的神火的一击,破开了欢都擎天的毒掌。
紫色的毒气随之溃散,露出清明的天地。
东方淮竹震惊于他这一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的剑,本就如此耀眼。
可就在这时,他手中的剑,碎了。
白衣剑客握着剑柄,看着欢都擎天的第二击,先前被破开的毒气此刻又笼罩了上来,这次的毒气比上次更多更强,已然形成一个毒圈讲他们包围在其间。
东方秦兰喃喃道,
“天,完全黑了。”
东方淮竹秀眉微蹙,心知此刻的处境并不是很好,刚才的一击她显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纵然神火傍身,却也难以做到全身而退,她的心头缠绕了丝丝忧虑,
“这老妖怪的毒力,深不可测,我们……”
白衣剑客闻言,看向西门吹沙三人组,扔掉手中的剑柄,
“既然到了,还不出来,还是说你们想玩儿死我?”
西门吹沙三人组不敢动作,不解的道,
“你是在说我们?”
白衣剑客不答,只听虚空中传来一声长笑,
“老大,我们当然不是啦,只是,有点激动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欢都擎天的第二击迎面而来,赤霍等人只得堪堪看着毒掌悄然逼近,
“怎么办,我们已经没剑了。”
又是一声长笑,
“剑?当然有剑,老大接剑。”
白衣剑客袖袍微动,手执一柄新剑,伸手一劈,毒气触之而散。
只是那柄剑,也染了毒气随之分崩离析。
东方淮竹望着那被散开的毒雾里,赫然多了两个人。
白衣剑客和他的面具兄弟。
紫色长发与葫芦。
京剧脸谱与火轮。
东方淮竹不知为何,心神稍觉安定。
在面具兄弟二人的帮助下,白衣剑客显然已是找到了毒气的最薄弱之处,
“再厉害的毒阵,也有薄弱之处,只需斩开一角,我们便能全身而退。”
白衣剑客以一剑召万剑,此剑唤作万剑归一。
东方淮竹见他接过他四弟扔过来的酒囊,面具上推,一口饮尽,随后朗天长笑,
“姑娘稍安勿躁,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总之,先容我大干一场吧。”
东方淮竹望着那人的身影,不由被迷了眼,心神微动,心头只浮现一句。
盖世英雄。
那一剑,成功破开了毒障的一角,紫色的天,成功被劈开了,露出丝丝光亮,白衣剑客对身边的紫发面具嘱咐道,
“三弟,麻烦你带他们先出去。”
“明白。”
紫发面具飞身到东方淮竹等人身前,掐诀凝圈,安抚道,
“诸位勿动。”
紫发面具牵引着东方淮竹等人往那透出光亮的缝隙走,白衣剑客见状,朝那缝隙又是一斩,破开的缝隙又变大了不少。
可就在几人将要成功离开毒障的包围之时,意外发生了,东方淮竹被一股莫名的妖力牵引,身子不受控制的与他们背道而行。
东方淮竹自知逃脱无望,手下发力,灵力弹出,将东方秦兰一行人顺利送出毒圈外,后知后觉的东方秦兰看着与心爱的姐姐被迫分开,撕心裂肺的喊道,
“姐姐…姐姐……”
东方淮竹看着顺利出了毒圈的秦兰,有所慰藉,妹妹安全就好。
东方淮竹手指唤火,一个转身,就看到了是谁在驱动了这古怪的妖力牵引着自己。
那人一身黑袍,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手中抱着一架古琴,只是那琴,只剩一弦。
源源不断的牵引之力,随着那人的指尖,将东方淮竹拉引而去。
白衣剑客自是发现了去而复返的东方淮竹。
也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
他伸手握住了东方淮竹手腕,剑尖所指的方向不再是那欢都擎天,而是身后的黑衣神秘人,见这破空而来的一剑,黑衣人似乎并不慌,他飞身侧挡,收回手上的妖力,手指拨弦,与白衣剑客朝着同一方向发力。
毒障,又被破开了一角。
黑衣神秘人琴身一转,对着那妖王弹出一击,然后对着白衣剑客道,
“还不快走?”
几人闻言,几息之间便逃离了毒圈的包围。
巨大的能量波动,将几人冲散开来,白衣剑客反手抓住东方淮竹的手指,与她双手交握,两人对视良久,不可避免的热了脸颊,红了耳尖。
斩开天地,不过一剑。
共我比肩,指尖唤焰。
两人俱是,无双风华。
京剧脸谱见大家都在,于是催动千里追位符,几人瞬间消失在南国境内。
而在刚刚的毒圈内,黑衣神秘人将琴背在身后,见他一张脸裹在黑袍内,神色晦暗不明,
“欢都老儿,何必如此动怒,非要至他们于死地。”
欢都擎天看到那只剩一根弦的琴,隐约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也不怕得罪,同为妖,谁比谁高贵了不成,哪怕这人身上的传说成谜,
“你何故管我这闲事。”
黑袍神秘人听罢,破毒而遁,只留了一句,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罢了。”
欢都擎天见人离开,咬牙切齿,碎了一口,
“疯子。”
也不晓得那群人中是谁招了他的仇恨。
不过不管是谁,反正这黑衣琴客不会让他好过就是了。
顺利出逃的东方淮竹一行人在经历了方才的波折之后,大躺在草地上修神养息,大口呼吸着这自由平和的空气。
东方淮竹手指微动,才发现两人的手仍紧握在一起。
一时间,两人皆是红了眼,偏头不敢去多看对方,哪怕一眼。
而这尴尬的气氛,随着吃瓜三人组的凝视才得以被打破。
两人的手指仓促分离,尴尬的站起身来,随着一声轻咳,解释的话还不知怎么说,东方秦兰就化身最强助攻,将周围的人都打发走了。
此情此景,只余她们两人。
呼吸可闻,相顾无言。
想开口说啥,却又不知说啥。
不过好像,什么也不必说。
此时无言胜有言。
少年的心意,比他的剑意更纯粹,更干净。
佳人的心思,比她的神火更炽热,更通透。
可这些在旁人看来,却不甚明白。
只觉得她们之间似乎比刚刚有人的时候更尴尬了。
尤其是在白衣剑客出声后,
“在下可以解释的,方才情况紧急,而姑娘那时离在下最近……”
于是东方秦兰捧着刚买好的桂花糕坐在东方淮竹的身后,模拟着自家姐姐的声线,
“什么,难道你不想负责任?”
白衣剑客闻言,以为是东方淮竹心生不满,踉跄后退几步,慌乱解释,
“不…不是……”
只听东方秦兰模拟着自家姐姐的声音继续道,
“古语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
白衣剑客慌乱摆手,额头冷汗直冒,直觉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会惹得佳人不快,却又不住懊恼自己是否太过笨嘴笨舌了,可慌乱中的他并未发现,这些质问,并非出自东方淮竹之手,
“这个…在下其实…”
东方秦兰继续道,
“既然手都牵了,很多事情,就变得不明不白了呀,所以呢,你就必须照顾我一辈子,法律呢,就是这么规定的。”
意识到不对的东方淮竹转身看到身后大口吞咽桂花糕的妹妹,只觉得她越说越离谱,于是一股和善的灵力,轻点东方秦兰的后背,将她送到了九霄之上。
“姐姐,不要啊,姐姐,人家明明在帮你,姐姐~~~”
东方淮竹缓缓转身,大风吹动她的裙摆,青丝挡住她姣好的眉头,低头道,
“抱歉,小妹不识礼数。”
反应过来的白衣剑客,亦是低头敛眉,思及自己刚刚的慌乱,轻吐一口浊气,还好淮竹姑娘不是有所介意,
“没事。”
又是一阵沉默,东方淮竹不知道什么说辞比较好,只好又道了一句,
“抱歉。”
白衣剑客闻言,木讷的回道,
“没事。”
可转念一想,他不明这声抱歉由何而来,是拒绝的意思吗?还是说这两声抱歉之后,两人再无干系?
仓促的思考之下,白衣剑客未思先行,决定先行剖开自己的心意说于她听,
“其实,在下也不是不想负责…”
东方淮竹到底也是少女心思,头一遭被人委以这么严肃的说辞,而且还是在自家妹妹的威逼利诱之后,于是赶忙阻止,
“够了,略过这个话题…”
白衣剑客闻言上前一步,双手齐摆,
“不…不…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还没待他说完,自上而下的金人凤捏起火拳朝人砸去,好在白衣剑客躲避及时。
“你这贼子,离我师妹远点。”
两人贴身过招,东方淮竹在无效制止之后,将那人的剑鞘扔了过去,
“公子接鞘!”
白衣剑客心领神会,接住剑鞘之后与人见招拆招。
而这一出闹剧,在东方秦兰的及时制止之后,也迎来了尾声。
白衣剑客怀中抱着东方淮竹归还的剑鞘,手指摩挲上方的纹路,
“七月初七,淮水竹亭。”
淮竹姑娘。
竟是让一个姑娘主动邀约。
名为白衣剑客,实为王权霸业的男人倒真应了自家兄弟嘴里的那句。
怂。
好怂啊。
不过,怂也只是为了从心二字。
他已明白他的心意。
又何惧这暂时的别离?
心有所从,便只待七月初七。
佳期如梦,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