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走了,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也早已相继离开。
而想通了一切前因后果的酒保独自站在原地,感受到一股贯彻全身的凉意,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再丢入冰窖里结上一层霜。
其实这一切早有预兆,早在去游乐园前太宰治就已经晦涩地警告过他了,并且从医院回来后织田作之助的状态也很不对劲。
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不愿相信自己一直以来所恐惧的危险,就在自己身边,就裹挟在自己所贪恋奢望的温暖里。
当自己失去理智沦陷其中,天真地放下所有防备时,它就猛地从中跳出来,毫不留情地狠狠扎上致命的一刀。
一种名为背叛滋味如同一根长而锐利的冰锥,搅动着心脏。
最可悲的是,这或许甚至称不上背叛。
因为他从未被他们接纳过。
未曾交好,又何来背叛。一切的表象,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不,他们也不想的。”安静无人的酒厅响起酒保的喃喃自语,小声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他们只是无法违抗首领的命令而已,他们还是……把我当朋友的。”
平板淡漠的声音到最后也有些微微发颤。
一串细碎的水珠落下来,在暖色的灯光下如同一条华贵的金项链。
酒保愣了一会儿,有些恼怒地甩了甩头,顺手拿了一瓶酒走出了酒厅。
他很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那样就像一个没有家的可怜人,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一边晃荡一边灌酒。
西边的地平线上仍留有浮光,泛白的边际还弥留有淡薄的浅黄,仅是无言褪去。远方逆光的高楼如同白宣纸上晕开的墨,轮廓分明,却又被纱雾遮得模糊不清。
天色渐沉,晕染成与远处高楼一样的黛黑色,杂糅着几缕惨白,化开一片孤寂。
“站住!”手中空掉的酒瓶应声坠地,酒保醉意上头,拦下了一对兄妹。
“银,你先回去。”黑衣少年松开了妹妹的手,转头看向酒保。
可爱的少女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酒保,乖巧地离开了。
酒保那张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醉的通红,呲牙瞪着芥川龙之介,什么优雅气质通通不见了踪影,若不是身上那身小西装,活像街边蹦出来的混混。
“有种就和我打一架!不许用异能!”酒保张牙舞爪地向芥川龙之介喊道,“你们不就欺负我没有异能力吗!”
说完还打了一个酒嗝。
芥川龙之介刚开始还严阵以待,丝毫不敢轻敌,在面无表情地把扑上来的酒保掀翻了好几次以后,他才终于清楚地认识到眼前的酒保真的就是个战五渣。
即便像他这样体术在黑手党中不算优秀的人也可以轻松把酒保撂倒在地,别说只是不用异能力了,就算是只用一只手,胜负也毫无悬殊。
只是现在酒保脑子看上去不太好使,他无奈地看着酒保一次次捏着拳头朝自己扑过来,又一次次被打飞出去。
在芥川第不知道多少次把酒保打趴在地上时,他的脑袋似乎终于……
被打傻了。
他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大约已经找不着北了,张牙舞爪地朝堤坝边缘冲过去,嘴里嚷着“背叛我”、“要你好看”一类的胡言乱语,然后一头栽进了水里。
芥川龙之介:“……”
“【罗生门】”
把酒保从水里捞出来以后,酒保的表情突然变成他往日里一贯的矜贵淡漠,平淡优雅而深不可测。
大约是刚呛的几口水,把他脑袋里的酒精洗了去。
“哦,芥川君,真巧,你也出来散步?”
酒保一脸纯良,似乎完全想不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下和妹妹路过此地。”
“咦!那妹妹呢?”酒保眼里突然发光,左顾右盼起来,“妹妹在哪?”
芥川龙之介:“……”
见酒保不再发难,芥川龙之介转身打算离去。
“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停下了脚步,等待着酒保的发言。
“明天的任务小心点。”
他心头一惊,又听酒保继续道。
“……毕竟,我以后可没那个命,陪你定期上医院看肺了。”
他转头看去,却见酒保躺在地上,似乎神志不清的样子。
大约是还没完全酒醒。